我家遭難的第二年,我入教坊司。
媽媽說我天生媚骨,是個下賤的小娼婦。
果不其然。
我不僅成了教坊司的頭牌,還當了三年花魁。
整日吃香的喝辣的,用的是最貴的胭脂,穿的是最時興的綢緞。
就連名滿京城的秦小侯爺也是我的入幕之賓。
就在我歡歡喜喜,等著去給小侯爺當外室時。
我那三年不見的未婚夫,拿著可憐的一百兩突然出現。
他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浪跡天涯。
我染著蔻丹的手指將那張銀票撕碎,扔在他臉上,“你瘋了吧?老娘值三千兩黃金。”
“老鴇親自定的價,你這區區百兩,還不夠我一個月的脂粉錢。”
遇見賀景川的那日,我正與建安侯府的秦小侯爺春宵一度。
半個時辰後,雲收雨歇。
秦小侯爺在裏屋安寢。
我攏了嫣色衣衫出門,瞧見賀景川撐傘站在連廊上。
我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別等了,你攢不夠銀錢贖我,你我的一紙婚約就隻是一張廢紙。”
前幾日他曾拿著婚約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浪跡天涯。
我在這教坊司當了三年花魁。
整日吃香的喝辣的,用的是春雨樓最貴的胭脂,穿的是錦繡閣最時興的灑金石榴裙。
試問哪個花魁要跟他這種身無長物的破落戶,浪跡天涯過苦日子?
他麵不改色,遞給我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
“你瘋了吧?老娘值三千兩黃金。”
我染著蔻丹的手指將那張銀票撕碎,扔在他臉上,“老鴇親自定的價,你這區區百兩,還不夠我這個月的脂粉錢。”
他瞧著一地的紙張碎屑:“這是我家公子今夜的買宿錢。”
天邊一道驚雷落下。
我在那白刃一樣的光暈裏,瞧見了他腰間青銅令牌上的四個字。
“侯府管事。”
他爹的。
賀景川什麼時候從一個破落戶,變成秦家的狗腿子了。
我將地上的碎屑撿起來。
好在我剛剛撕的沒那麼碎,粘吧粘吧,還能繼續用。
他蹲下來,幫我一起撿銀票。
我將他的手拍開,嗬斥他道:“滾,你是有家室的人,給我放尊重些。”
“懷妝三年前就已經過世了。”他眼裏蒙上一絲水霧,“你不知道麼?”
我抬眼看他,手上的銀票都忘了撿:“你說什麼?”
我家遭難的第二年。
沈家與賀家結了親,將我的表姐沈懷妝嫁給了賀景川。
小時候她整日帶著我掏鳥窩拆房門,身子骨比我還強些。
怎麼會......
我放下銀票揪著他的領子。
他是個讀書人,被我撞的一個趔趄,頭磕在身後的欄杆上。
我怒目圓睜。
礙於秦小侯爺還在屋舍裏安枕,隻好壓低聲音:“她是怎麼死的?”
賀景川別過頭,垂下眼簾。
頭發被雨打濕,黏在鬢角,紅唇白齒,比小倌還好看些:“病死的。”
他不敢直視我,那便是在騙我。
小時候他在學堂騙夫子的時候,就是這幅神情。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長進。
崔媽媽此時從門口路過,往門內覷了一眼。
正瞧著我騎在賀景川腰上扯他領子,於是一臉驚悚:“我的姑奶奶呦,你不在裏間陪小侯爺,在此處做什麼?”
我毫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潑臟水的說辭張嘴就來:“小侯爺說今夜給我二百兩,讓我找這個管事的拿,他卻隻給了我一百兩。”
崔媽媽立刻上來,掄圓了胳膊給了賀景川一個大嘴巴:“你這黑心爛肺的,竟敢偷主家的錢?”一麵小聲朝著我賠笑道,“懷柔,你快些進去陪小侯爺,他若醒來尋不見你,估摸著又要喊打喊殺了。”
屋內紅燭明滅。
小侯爺懶洋洋地道了句:“懷柔——”
“妾這就來。”
我軟著嗓子應和道,而後將自己的衣衫整理一番,轉身便要回屋。
隻聽得賀景川在我身後道:“懷妝,當真是病死的。”
我在他的聲音裏聽到了一絲絕望。
我頓了腳步,返回來,抬手劈了他一個耳光。
眯起眼睛捏著他的下巴:“賀景川,你再給我胡說八道一個試試,信不信我待會兒便求小侯爺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