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娉婷的母親夏翠娥,原是父親的青梅竹馬,兩人自小一起長大。
夏翠娥本與父親議親,但父親家裏窮,夏翠娥嫌棄父親,恰好村子裏來了個大官,別人都叫他“侯爺”。他日日對夏翠娥獻殷勤。
時間一長,夏翠娥動搖了。
可惜這個侯爺將人帶到京城後隻哄著夏翠娥當了外室。
父親痛不欲生,奮發圖強,上京趕考途中認識還是醫女的母親。
母親陪著他一年又一年的科考,後來兩人成了親,有了兄長和我。
父親雖科考不中,但索性母親醫術精湛,兩人在京城盤了鋪子做醫館,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然而三年前,在我十四歲那年,京中出了件桃色事件。
昌平侯的侯夫人將昌平侯藏在外麵的外室打死了,還將一個已經十四歲的女娃娃趕了出來。
百姓們津津樂道之時,父親突然失了神。
流言還沒過去,父親就將失去母親的夏娉婷接回了家。
一切真相大白,父親娶母親,不是因為喜歡母親,而是因為母親有本事在京城立足。
父親一門心思要科舉,要來京城,也不是為了什麼前途,而是京中有他的心上人,哪怕這個心上人曾經拋棄過他。
於是過去那愛而不得的情誼變成了如今對心上人女兒的嗬護。
父親一門心思放在夏娉婷身上,生生氣死了母親,連我們的醫館也開不下去了。
而兄長,原本與我同仇敵愾。
他怨恨夏娉婷的到來,惱怒父親的卑劣。
夏娉婷不怒不怨,日日為兄長端茶倒水做殿下繡荷包。
起先,兄長將他的東西扔了出去,慢慢地,是冷冷地看她,最後,變成了憐愛地握著她的手說:
“你不必做這些。”
很快,兄長像父親一樣,開始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給了這個他們自認為可憐的女子。
她的玉佩壞了,兄長為她請名家修補。
她擦擦眼淚露出單純感激的笑容:“多謝兄長,娉婷的娘如果在世,也一定會感激兄長的。”
她還會貼心地勸兄長:“玉佩已經修好了,兄長別怪妙鯉姐姐了,”
她會主動約我去散步,然後路過池塘時突然跳下去,這時候父親或者兄長就會恰好路過。
也會在醫館麵前佯裝幹活,然後語焉不詳地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一切都始料未及。
短短數月之間,我成了惡毒的大小姐,而夏娉婷是無辜的小白花。
慢慢地,她取代了我在家裏的位置。
就連我的未婚夫霍鳴看夏娉婷的眼神也越來越憐愛,他開始沉醉在夏娉婷對他的崇拜之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他說:“娉婷身世淒苦,你不要仗著自己是沈家人就欺負她。”
我一遍一遍解釋,我沒有做過,我從來沒有做過欺負旁人的事。
可我說得再多,也抵不過夏娉婷一句“我不計較了”。
一個春日,夏娉婷非要拉著我去城郊踏青。
父親為她準備了披風吃食,卻轉頭對我說:“駕車的時候小心點,娉婷怕顛。”
兄長也笑盈盈地為她買了一整套的頭麵,他說女孩子出門,總要打扮打扮才好。
至於我,我隻是插了一根母親嫁妝裏的簪子,兄長便斥責:“小小年紀,奢靡成性。”
我看著滿頭珠翠的夏娉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兄長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轉而罵得更狠了:“你看娉婷做什麼,那些頭麵是我主動買來送給娉婷的,與她何幹?你不會是嫉妒娉婷吧。”
一個人偏心偏成這樣也實屬罕見。
夏娉婷踏春我屬實是不想跟著去的,可她非說和我姐妹情深,一定要讓我一起去。
可誰也沒想到,沒走幾步,她的手指就被一棵草劃破了。
我們誰也沒當回事,可回到家裏她就昏迷不醒了。
後來我把脈才發現,她中毒了,劃破她手指的那棵草有毒。
她受傷現場,隻有我在。
父親痛恨我,問我為什麼沒及時察覺她的毒。
兄長也痛恨我,問我是不是故意想害死她。
就連霍鳴也恨我,他說我惡毒至極草菅人命,要是夏娉婷有事,他要讓我為她償命。
很快,夏娉婷被送到了適合養病的城外溫泉山莊裏去了。
而我,被父親責罰,白日勞作,夜裏要研習醫術,不斷地試藥嘗藥。
直到我研製出醫治毒草的解藥,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我又能回到從前。
沒想到我吐出了一口黑血。
我學過醫術,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甚至推測我還能活多久。
半年,最多半年。
夏娉婷被簇擁著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
兄長過來扔給我一個包袱:
“娉婷在莊子上受苦了,你作為始作俑者,若不能付出同樣的代價,那天理何在。”
“我和父親商議過了,你即刻啟程,也去莊子上過一陣子吧。”
“霍鳴說你是去贖罪的,不該錦衣玉食,所以到了莊子上記得自己幹活自己煮飯,不可當自己是大小姐。”
朱紅色的大門在我眼前關上。
我忽然很好奇,如果我死了,他們會不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