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簡青黛看著我撓頭，眼睛慢慢有了光。

我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總之她看起來開心了不少。

她突然對我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順從地點點頭，十分自然走過去靠著她坐下，在她看不見的日子裏這種事情我做了無數次。

她傻愣愣地看我靠著她坐下，我疑惑地看過去，無聲詢問。

她的眼淚突然就滾下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依賴和信任。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一遍一遍摸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哼唱：「當一條鯨，落入海底，一個人百年孤寂，在孤獨的歲月裏，化作孤獨的島嶼……」

在她每一個失眠哭泣的夜晚，我都是這麼做的。

她哭得更凶了，她想抱我，可她的手直接穿過了我的身體。

她哭了好久，我胸口也因為她的眼淚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悶悶的。

我以為她不會給我講故事了，可她很快擦幹眼淚給我講故事。

她一開口我就知道那不是故事。

那是過去十三年在她身上發生的事。

我的思緒也隨之回到過去。

我成為簡青黛的守護靈的第一年，她才九歲。

彼時她剛失去了姐姐和母親，不到三個月，父親就再娶，繼母還帶來了一個哥哥和妹妹。

她很害怕，伸手想去抓父親的褲腿尋求庇護，卻抓了個空。

父親一手抱著妹妹，一手牽著哥哥，低頭笑著和繼母說話。

她突然愣住了，一點點抓緊了手中的小鯨魚布偶。

我站在她旁邊，愛憐的伸手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慰。

從那以後，她沒有親人了。

簡青黛的繼母很好，沒有苛待她，相反還有些討好的意味。

可她的繼兄和繼妹就沒有那麼善良了。

簡青黛第一次和家裏人產生矛盾是因為她把妹妹從二樓推下去了。

很多傭人都看見了。

父親很生氣，用力扇了她一巴掌，從小嬌養的白嫩皮膚一下子就高高腫起。

隨後他們所有人都跑去關心妹妹。

妹妹嚎啕大哭，委屈極了：「爸爸媽媽，我疼。」

一家人連忙把妹妹送去了醫院。

生生挨了一巴掌的簡青黛卻無人問津。

她呆呆地站在二樓，不知所措，她伸手摸了一把左耳，滿手的血。

我慌了，伸手去捂她的耳朵，想要阻止血液湧出來，可無濟於事，血水穿過我透明的手掌，順著她的耳廓蜿蜒而下。

我是靈，可我還是感覺到了心痛，眼睛酸酸脹脹，可我流不出眼淚。

傭人們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她們都在抨擊簡青黛小小年紀就心思惡毒，手段歹毒。

她們都覺得這是她應得的下場。

所有人都默契地假裝沒有看見那些血，沒有人關心她。

我憤怒地飄到她們麵前，指著她們的鼻子罵，揮出去的巴掌隻化作一陣輕柔的風，不痛不癢掃過她們的臉頰。

我灰溜溜回到簡青黛身邊，握住她的手，跟隨她回到房間。

所有人都覺得是她的錯，可我看得分明。

別人眼中單純善良的妹妹簡明依，頂著甜美的笑容，用柔和的嗓音貼近她說：「你就是個災星，你的姐姐和媽媽都是因為你才死的，她們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說，我要是就這麼摔下去，他們會相信誰呢？」

簡青黛伸手想拉住她，簡明依笑盈盈地錯開她的手倒了下去。

她臉上的表情迅速化作驚慌和害怕，尖叫聲引來了家裏的其他人。

大家都看見簡青黛伸手了，沒有人問過一句，沒有人聽她解釋，她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