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當明白吧,若不是你母尊施壓,我和執明本不會分開的。”
“夜夜輾轉不能眠,我想的全都是手刃你的畫麵!”
她手上稍一用力,我的頸項裏便落下一道血痕。
“一刀見血,凡人之胎,果然是沒有金身的廢物。”
她冷笑一聲,收劍入鞘。
“本來我不懂神君將你留在府上的用意,現在突然明白了。”
“這些年來,我與執明所有的苦難,全都拜你這個仙界廢物所賜。”
“讓你死得痛快,倒不如留在府上慢慢折磨。”
她一揮手,讓仙仆將房間洗劫一空。
連我這等畏寒凡胎才用的暖手爐,也收進百寶袋裏。
隻留下一件薄衾。
常伴我左右的小仙童青蓮見她們實在過分,忍不住上前阻攔。
“九殿下身子不好,這是給九殿下暖身的,你們別拿!”
“九殿下,這九天之上哪裏還有什麼九殿下!”
說著,琳琅狠戾地拎起青蓮的衣領,像拎起一株零落的花草。
“有什麼大可以衝著我來!”
我氣得胸口發悶,忍不住高舉神杵對準琳琅。
琳琅高聲道:“動手啊,我倒是看看你敢不敢?!”
若是為我自己,興許是不敢。
若是為那無辜的旁人,我敢。
神杵恰恰靠近琳琅的胸口,還未及皮肉,便被她的金身震蕩彈回,反令我重重跌在地上。
“咚——”
是肉身跌在地上的鈍響。
琳琅賭氣似的將青蓮摔在地麵。
他的肉身徹底碎裂,漫開一地腥綠的汁液。
敗落的原身是一株殘缺的青蓮,奄奄地,再無一絲生氣。
執明邁進門來,隻看到了我紅著眼睛將神杵刺向琳琅。
“住手!”
他隨意掐了個法訣,便將我死死擋在結界外。
我隔著金光爍爍的結界,看到執明憐惜地攬住琳琅的腰身。
“琳琅,你沒有受傷吧?”
琳琅順勢倒在他懷中,淚水淒然。
“神君,我聽說九殿下思慮傷身,想著來探病。”
“哪知一進門,九殿下便指使她的仙童打我。我不知那小童是如此靈力低微,隻是還手自保便顯出原身。”
“九殿下心疼仙童,抬手便要用神杵刺我。”
執明越聽,劍眉鎖得越緊。
“無憂,你也知道這神杵是神罰的上古神器,若是道行不及,便是神魂皆隕!你何必下這麼重的手!”
一道凜冽目光刺向我。
還未等我辯白,他便劈手奪去我的神杵。
那是母尊留給我最後一件神器。
亦是我當年向執明剖身獻丹的神器。
自此,我這條賤命再也沒有任何自保的手段了。
仙府後院被下了重重禁障,隻餘刻薄的老仙仆與我。
我將青蓮的原身移至小水塘裏,將藏在袖口的最後一顆還魂丹灑落在旁。
“青蓮,這一世是我對不住你,下一世再見吧。”
“不對,”我看著重重高牆遙遙青空,忽然搖了搖頭。
“永生永世都別相見了。”
世人都不知,一人之下的九殿下為何要將笨手笨腳的小仙童帶在身旁。
隻有我知道,當年我的三姐妘姬將它栽種在魔潭養成劇毒之身,本想用它的蓮子入粥哄我喝下。
而這法力低微的小青蓮獨闖九天,隻為阻攔我喝下那碗害命的毒粥。
從此我費心投喂他金丹,隻為報救命之恩。
沒想到,最後我仍然要依靠他的毒性逃脫生天。
魔潭是掩埋大魔之地,生長出的萬物都是極毒之體。
我這樣的殘敗仙體,隻消一顆毒蓮子,便能殞命。
趁著老仙仆不注意,我將蓮子藏進袖子裏,隨粥服用。
我感到那股陰障之氣從腹中,緩緩流向四肢百骸。
沒錯,這便是我最後一條逃路。
漫天神明金身不壞,神魂難隕。
若不幸受難,也隻會魂歸星海,等待下個千年凝出新的靈體。
而我這種沒有仙身的人,死後卻可以魂落冥府。
隻有拋卻了這九天之上的肉身,才能再獲自由!
胸口越來越痛,手腳越來越輕。
口中湧出最後一口滾燙的鮮血,我的鼻息漸漸停止。
一雙眼睛雖未瞑目,卻漸漸被黑暗包裹。
遠處的喜樂笙簫陣陣入耳。
我身雖未及,卻在恍惚中看到一身喜服的執明,握緊了新仙侶的手。
原來他的真心一笑,是這幅模樣......
“苦主,別看了,隨我們去地府吧。”
白骨般枯槁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刺骨冰冷的鐵鎖鏈不由分說絞緊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