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中的第三日遇到一男子,看樣也是個修道之人。
我告訴他城門已閉,暫時進不去。
他隻沉默地點點頭。
我問他從哪裏來,他也低著頭不說話。
我以為他是個啞巴,有些惋惜地轉頭擺弄火柴。
到了夜晚,從夢魘中驚醒時,發現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你是天樞宗的人?」他驀地開口,聲音嘶啞,「我是青玄宗的人。」
「前段時間有一人跑到我宗內,說有人來犯,望我們和天樞宗聯手。」
「但她說隻有一人,我便沒有放在心上。」
我並未接話,側頭看著他,「青玄宗現今如何了?」
「青玄宗隻剩我一人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青玄宗是天下第一宗門,樹大根深,竟也被滅宗了。
「是因為異鬼嗎?」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像是陷入回憶。
「是因為一女子,當日宗內長老都不在,她修為極高,我們阻攔不了她,她便趁機打開了魔淵。」
聽到這裏,我像被雷劈了一樣。
「魔變是因她而起?!」
我的聲音忽地拉高,「她怎麼可能打開魔淵?!」
那魔淵的封印是由數百年前一位即將飛升的大能所設,而當今世上,便是實力最強的也不過在化虛境。
「她施了一個詭異至極的法陣,生祭了宗內無數弟子的血肉,利用那陣法之力開了魔淵。直到長老歸宗,拚死將我和幾個師弟送了出來,可長老們也…」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後來異鬼現世,同我一路的師弟也死了。」
登時他的麵孔猙獰起來,「我問她為何,她竟說,為了人間大道,合該犧牲一群無所作為的人。」
他用雙手捂住臉,幾滴淚沿指縫落下。
「可我不解,到底怎樣才算有作為。我跨越千山從皇宮追到青玄宗,明明,明明就隻差一步…」
我緘默地看著他,不知如何開口安慰。
我聽師姐說過,齊國太子愛上了在齊國雲遊的青玄宗大師姐。
不知這太子使了何種手段,竟讓皇帝同意接納這女子。
後來太子追到了青玄宗,被諸多刁難才取得了宗內長老的準許。
二人經曆千帆終於要修成正果。
師姐說這故事時一臉動容,我問師姐:「他很愛她嗎?」
師姐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對呀。」
「有多愛呢?」
「就像師姐愛宛宛一樣。」
近日來,我刻意回避宗門發生的事。
因為我一想到師父師姐,無力的絕望感便叫我不能喘息。
師姐她最愛漂亮了,可她倒在地上。
白嫩的臉上全是傷痕,血混著泥染臟了她的衣裙。
她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旁邊的男人越哭越大聲,我想勸他。
我想說,堅強起來,我們要報仇。
可我說不出這樣的話。
在這般的悲慟麵前,人的意誌實在太過渺小。
長夜難眠。
我梳理著從鏡中得到的預言。
魔變後,有少數人的修為一夜猛漲。
男主幾人更是直逼化神境。
而靈衫魔變前修為雖已至化虛境,足以讓她在世上橫行無忌。
可魔變後她的修為沒有半點提升,現今世上。
她的修為根本不夠看。
一想到她,一股無名之火騰地燃起,我攥緊拳頭,一會又鬆了開來。
作為一個藥人,即便是有修為。
那靈力也隻能用於療愈,毫無攻擊性。
我無力地攤開雙手,開始思索其餘複仇的途徑。
給我玉戒的那人是男配,裴訣。
他將來會與男主男二爭奪天下。
但他與男二都是男主成長路上的磨礪,最終都會敗於男主手上。
當日情急,我冒名頂替了那與他一夜春宵的女子。
那女子在前半夜便不知所蹤,我算是利用預言鑽了一個空子。
但作為男配,裴訣自然不是個良善之人。
想到這,我用力扯了扯手上的玉戒。
但它紋絲不動,像是長在指節上。
若日後這冒名之事敗露,恐怕是死路一條。
正苦惱著,那鏡中卻有了新的動靜。
原本我和姐姐死在那靈衫手上的預言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靈衫殺了姐姐,和另一人聯手偷襲我。
我姐妹還是死在她手上。
看到這,我有些恍然。
我從未聽過預言會改變。
若說我是因為得了天樞鏡,那姐姐又是為何?
或許不按預言所指,便能改變結局。
預言中姐姐是因著遇到了我,才被那人所害。
而此次我刻意避開姐姐所在之地,她便沒有死去。
數次夢回,若此刻的我能再細想其中的異樣,或許當真能為她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