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綠蕪，有一件事，我也不能再隱瞞了。”榴月放下掩麵的手絹，一雙眼睛紅的像一隻兔子，被淚水衝刷過的眸子顯得晶瑩清明。

“夫人您說。”

“其實......其實子嗣有礙的說法是......是我編的！”

“什麼？”綠蕪瞪大了眼睛，直接破了音，房間裏的下人早已被綠蕪屏退，可她還是環視了房間一周，才急切地追問榴月。

“夫人，當初您落水受寒，大夫說您寒氣入體，往後子嗣有礙，怎麼......”

“是的，是我收買了大夫，讓他這樣說的。”榴月不敢看綠蕪的眼睛，慚愧地低下了頭，一鼓作氣地說出了真相。

“當初，夫君隻是個窮秀才，他雖然文采風流、相貌俊朗，可是我卻知道爹娘是看不上他的，為了能嫁給他，我、我便做出了那樣糊塗的事情。”

“夫君說，我是天上的雲，他是地上的泥，他不敢奢望能夠娶我為妻，若是我們想要在一起，必得我做出些犧牲才行。”

綠蕪忍不住了，嗤笑道：“他也知道自己是地上的泥嗎？既然一身臟汙就該離雲彩遠些，得到了又不珍惜，真是......真是......”

“等等，夫人，你的意思是這個主意是你們一起想出來的？”

榴月點了點頭：“我雖然心裏有他，願意做出讓步，但是我絕不能敗壞了家裏的名聲，若是讓我做家人蒙羞的事，我也是萬萬不願的，思來想去，就定了這個計劃。”

“我拿出銀錢細軟，讓夫君幫我打點大夫，再失足落水，隻要大夫說我子嗣艱難，那麼爹娘就不會再看不起夫君了。”

“這樣一來，我既能夠與夫君長相廝守，又不會敗壞了家裏的名聲。”

綠蕪跺了跺腳：“夫人，你糊塗啊！”

“雖說外人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但當年季家小姐嫁給窮書生的事情轟動整個府城，誰人不在心裏揣測其中陰私？”

“家主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讓那些汙言穢語沒傳到您的耳朵裏！”

榴月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兩步：“竟、竟是如此嗎？”

“夫人你想想，家主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您的身子出了問題，卻又無法解釋為何將你嫁給藺信方，隻能受了這許多的無端揣測。”

“您嫁給藺信方三年多還未開懷，如今他又中了舉人，那些風言風語就更厲害了，可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綠蕪頗有些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不幸的樣子。

榴月痛苦地閉了閉眼：“綠蕪，我沒想到，我......我太糊塗了......”

“夫君答應過我不會納妾，他說等他考上舉人、進士，功成名就之時我們就要一個孩子，到時候爹娘就不會怪我們隱瞞了。”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辜負了我！”

“他怎麼能夠辜負我呢？他明明、他明明說過我是天上的雲，他會永遠愛我、護我，讓我不沾風雪汙穢，可是我現在才明白這些苦難都是他帶給我的！”

“夫人......”綠蕪看她這樣也很難過，當初她便不滿意這個姑爺，但卻架不住小姐對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

“綠蕪，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榴月疲憊地靠坐在軟榻上，一隻纖纖素手撫著額頭，看上去脆弱又可憐。

“是。”綠蕪也知道此時不是繼續說這些事的時候，榴月遭受了太大的打擊，應該給她一些時間。

等屋子裏隻剩下榴月一個人的時候，她的表情驀然變得平靜下來，猶帶淚意的眸子閃著微微冷光。

應付完他們，榴月總算是有時間好好梳理一下原主的記憶了。

榴月本是九嶷山上的一棵石榴樹，數千年前有幸得到神女點化，生了靈智。

多年來她勤修苦練，一心追隨神女，不久前神女從人間曆劫歸來後成功飛升上界，而榴月因道行不足無法隨神女而去，就留下來接管了九嶷山。

神女臨去前告訴榴月，若是想要飛升必得去人間曆劫一遭，尋找自己的“道”。

這曆劫的方式最好與她的本體特性有關。

榴月是一棵石榴樹，石榴有什麼特性呢？思來想去也隻有多子多福這一點了。

曆劫向來不拘於形式，有人化作畜生以苦入道，有人投生花木體驗人間風霜雨露，而榴月打算在人間孕育子嗣體會天地陰陽輪轉融合之道。

榴月雖然已經是幾千年的樹精了，但是從前在九嶷山上隻顧著苦心修煉，那些人心詭譎隻有所聽聞，卻是從未體會到的，所以在一開始才有些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