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一樣劃過了於明洋的腦海，他猛地愣了一下，隨後瞳孔顫抖地雙手抓住妹妹的肩膀。

“媽怎麼了？”

於明月抽了幾下鼻子，哽咽著說道：“你失蹤了之後，媽就一直吃不下飯，然後就得病了，一年之後就走了，哥，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於明洋隻感覺被一記重錘砸中，整個人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隨後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從眼眶中滾滾而出。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客廳，家裏的陳設還跟之前一樣，九年過去了也沒有什麼變化，眼前的場景在這九年裏不止一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裏。

但是現在，在電視櫃旁多出了一個相框，相框裏是一張黑白色的遺照。

於明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啪嗒啪嗒掉落在地板上，他張著嘴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當時我的心裏特別恨你，覺得你要是不跟爸慪氣離家出走，媽就不會死，想著你回來後，我一定不認你這個哥了......”於明月留著淚說道。

“後來慢慢長大，看到好多小孩被賣去當奴隸苦力的新聞，又開始特別擔心你，哥，你說媽知道你能平安回來，她在天之靈是不是也可以安息了。”

聽到這句話，於明洋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悲痛欲絕的喊了一聲：“媽！兒子不孝！”

隨後咚咚咚的連磕了幾個響頭。

在這九年裏，他受過多少的虐待，多少次遊走在死亡的邊緣，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但是此時此刻，他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半晌之後，兄妹二人才稍稍平複了一些情緒，於明月給他倒了一杯水。

於明洋接過後猛灌了一口，這才開口問道：“爸呢，在診所嗎？”

於明月點了點頭：“爸還是閑不下來。”

“爸他......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

“那就好。”

兩人坐在地板上，聊著這九年來家裏的變化。

母親離世之後，父親便開始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每天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那家小小的診所裏麵。

於明洋聽著妹妹的訴說，心裏滿是愧疚之情。

要是當時自己不那麼叛逆，沒有負氣離家出走的話......

所幸的是，從小就聽話的於明月一如既往的懂事，母親走後，她一邊上學，還一邊幫著父親處理家務，即便是這樣也沒有耽誤她的學業，考上了市裏的重點高中，成績也一直是名列前茅。

於明洋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妹妹的頭：“這幾年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於明月笑了笑。

“走，去找爸去，哥哥我今天帶你們下館子。”於明洋站起身來，勉強對著妹妹露出一個笑容。

“真的？我要吃串串，跟爸說了好多次了他老說不衛生。”於明月有些驚喜地說道。

“吃，今天吃個夠。”看著妹妹臉上的笑容，於明洋的內心也開始變得溫暖起來，他已經忘記自己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兩人洗了把臉，關上門後就朝著父親所在的診所走去。

父親的診所就在小區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診所的名字是用他自己的名字取的，名為：連富診所。

於連富剛辦診所的時候，因為精湛的醫術和負責的態度，生意一直不錯，隻是後來大型的醫院越建越多，那小小的診所就顯得有些跟不上年代，生意也差了許多。

兩人拐進那條熟悉的小巷，附近就是一大片廉價的群租房，不少的民工住在這裏，診所目前最主要的病人也就是這些沒有交醫保，去不起大醫院的農民工。

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巷子裏的麵館，麻辣燙等小店也都漸漸忙碌了起來，疲憊了一天的民工們開上一瓶啤酒，坐在館子裏美美的吃上一頓，這是他們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候。

於明洋感受著巷子裏濃重的市井味，忍不住露出了懷念的神情，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特別討厭來父親的診所，大部分原因就是覺得這裏的環境太過臟亂喧鬧。

可是現在他卻特別享受這種鬧哄哄的感覺。

一旁麵館的大媽看到於明月身後的於明洋，玩笑著打招呼道：“月月，找男朋友啦？”

於明月連忙紅著臉解釋：“這是我哥，趙大娘。”

趙大娘聞言一愣，連手裏抓著的一把麵條都忘了下鍋。

“趙大娘。”於明洋笑著衝她點了點頭，便拉著妹妹來到了診所的門口。

透過診所簡陋的玻璃門，於明洋終於再次看到了那張在他的印象裏好像總是很嚴肅的臉。

現在那張臉還是一樣的嚴肅，隻是似乎更老了一些，頭發也比以前更白了些。

他拉開玻璃門，於連富頭也不抬的說道：“先在旁邊坐會兒。”

於明洋的喉頭動了動，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身旁的於明月見狀，甜甜地喊了一聲：“爸。”

於連富正在寫藥方的雙手微微頓了頓，喉嚨裏嗯了一聲，便繼續低頭專注在那張藥方上。

於明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自己父親的脾氣還是跟之前一樣。

就在這時，一群身穿背心，滿身紋身的青年拉開玻璃門闖了進來。

“力哥來了，識相的趕緊滾出去！”

“看個屁病，快滾！”

這群青年非常蠻橫地把幾個看病的民工推開，診所內還在排隊的病人看到後，立馬站起身溜了出去，生怕惹上了這幫社會青年。

帶頭的王力一屁股坐在於連富的對麵，開口道：“老於，已經拖了兩個月了，你欠的保護費到底什麼時候給？”

王力身旁的黃毛也開口罵道：“別他媽說沒錢，剛剛就有好幾個排隊看病的，生意這麼好，說沒錢誰信？”

於連富臉上的憤怒一閃而逝，不著痕跡地看了一旁的於明月，立馬陪著笑臉道：“力哥，那些民工都是來看些小毛病，也不舍得多花錢買藥，我這幾個月是真的沒賺到什麼錢，您再給我點時間......”

“老子給了你兩個月了，要不是看你在這裏幹了這麼多年了，早他媽把你店砸了！”王力惡狠狠地罵道：“今天要是拿不出錢，老子把你店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