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延陪著我在萬華寺待了兩個月,才準備啟程回去。
這兩個月把我累得夠嗆,我在佛堂完成課業,他總會跑進來作亂。
我笑著推開他,故作嚴肅:“佛門清靜之地,不可亂來,臣妾此行是為了皇後腹中皇嗣祈福,萬不能出差錯,皇上還是等臣妾把剩下的經書抄寫完吧!”
他攬住我的腰,嘴唇在我脖子上作亂,嗓音暗啞:“孤才不信這些,孤是天子,孤的孩子以後也是天子,受上天庇佑,若不是皇後央求,孤也不會放你來這麼偏遠的地方。”
我用手擋住他的嘴,四處看了看:“皇上不要亂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再說了,皇上不理國事,跑到這裏來找臣妾,此行回去,隻怕又有人要說臣妾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了!”
尉遲延露出陰鷙的笑容,“誰敢說,孤便砍了他的腦袋。”
他把玩著我的一縷青絲,在指尖繞了繞,“我聽聞你剛來幽州的時候,有人當街非議你。”
我輕笑點頭,倚在他懷裏,“確實有此事,不過臣妾已經懲戒過他了。”
尉遲延點頭,“那就好,我可舍不得你受一點委屈。”
是嗎?
我心中冷笑一聲。
從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尉遲延時,他是傳說中冷血絕情的君王,一身黑金龍袍,渾身都是剛從戰場上廝殺留下來的戾氣。
他聽到聲音,抬眸望過來,深邃的眸中看不出半分喜悅。
我控製住顫抖的身子,走過去,盈盈下拜:“吳國公主沐春華參見皇上。”
他沒說話,我就一直保持跪拜的姿勢,偌大的宮殿,隻有偶爾響起的翻書聲。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我隻能忍受。
避免惹他不開心,再對吳國起兵,吳國現在元氣大傷,經不起再一次的戰亂。
縱然他要開口打罵,或者殺了我,也是正常的。
一直到,明月西沉,他才開口叫我起身。
可我早已跪得雙腿發麻,忍住淚水,撐著床邊才緩緩站起身。
他沒看我,丟下一句話,踏出了宮殿。
“公主舉止不當,就從最低等的采女做起吧!”
一國公主被封了采女,對於吳國來說,是奇恥大辱。
但我不在乎,隻要能保吳國,再多的屈辱我也認了。
之後,在尉遲延的授意下,上到皇後,下到宮女太監,我就像地上的爛泥一般,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夏日天氣悶熱,送來的飯菜已經發出酸臭味。
我笑了,一口一口地咽進肚子裏。
采茵看不下去,伸手打落我手中的筷子,“公主在吳國也是天之驕女,受盡寵愛,如今到了魏國卻受著這等侮辱,皇後娘娘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采萍在一旁嗚咽起來。
我搖頭,艱難地咽下嘴裏的菜,替采萍擦掉眼淚,“自古成王敗寇,敗寇受點委屈算不得什麼,皇帝輪流做,今年到你家,隻要活著,總有能看到希望的一天。”
我拍了拍采萍的肩膀,鼓勵道:“等到吳國勢起的那天,我們就有機會回家了。”
采茵點點頭,撿起地上的筷子,用袖口擦了擦,遞給我。
魏國冬日極冷,剛開始,我還能和采茵采萍擠在一起度日。
後來,她們被良妃借口繡一條被子人手不夠要了過去,就再也沒回來。
我窩在重華宮裏,身邊隻有一床夏被艱難度日,心如死灰,想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模模糊糊間,感覺有人往我嘴裏灌了一碗東西,又苦又燙,燙得我喉嚨生疼。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到了承乾宮。
這是尉遲延的寢殿。
後來,我才知道是采萍大雪天澆了自己好幾盆冷水,才從醫官那裏求得一副退燒藥,全喂給了我。
但我病得實在太嚴重,那藥根本不起作用。
采茵冒死去求了尉遲延,才救回我一條命。
自從我被尉遲延抱回了寢宮,我的處境好了一些,沒有人敢隨意欺辱打罵我,吃食也變得正常。
但我心中厭惡他,不願跟他說話。
他每次來,我都冷臉不說話。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伸手掐著我的脖子:“沐春華,你以為我還是從前的那個天之嬌女嗎?你如今隻是吳國放在我魏國的人質,哪天惹我不高興,就算我殺了你,吳國也不敢說什麼。”
我死死地盯著他,企圖用語言激怒他,“那便殺了我吧!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他聽到我的話,反而鬆開手,笑了起來,“孤留著你的命是想看你,如何對仇人搖尾乞憐,寬衣獻媚的。”
“你若想活命,就乖乖聽話,好好伺候我,說不定我高興了能夠放吳國一碼。”
“你若是再不聽話,孤便殺光你身邊的所有人。”
說罷,拂袖離去。
但我沒想到,他如此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