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會再見到賀子安,卻沒想過是在秋獵場上,他身邊已經有了旁的女人。
是尚書府大小姐秦眠,也是與我處處不對付的表妹。
聽說,兩人已在議親。
蕭文彥最喜戳我舊傷:“這五年夫人為替情郎守身,不惜以死相逼,耗盡你我夫妻情分。如今看情郎已有新歡,你當如何?”
字字誅心。
我攥緊手帕:“我當是將軍夫人,便是我此生不得所愛,你也要陪著。憐兒屍身都要臭了,該埋還是埋了吧。”
憐兒是蕭文彥的逆鱗:“宋、淼!”
“將軍,大庭廣眾,莫要失了身份,叫人看笑話。”
蕭文彥憤而離席。
我怔怔看著賀子安與秦眠方向。
秦眠與我一樣生得一副好容貌。
可她端莊大方賢良淑惠,而我妖嬈多姿肆意張揚。
她不隻一次在公開場合批評我,說我整日與男子鬼混,不成體統。堂堂太師府大小姐,盡行那狐媚子作風,與妓子也就差個身份。
這些賀子安都知道。
他說百花齊放各有千秋,女人亦如是。
有人喜牡丹,也有人愛玫瑰芍藥,他就隻愛我這般無拘無束明媚張揚的女子。
我等他五年,不信他會愛上旁人。
秋獵回程前一晚,我想方設法混進了賀子安的帳篷。
這裏到處是朝廷命官、皇室之人,跟他們的內眷。
稍不注意,就會被旁人發現,到時候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可遇到跟他有關的事,我無法冷靜。
“將軍夫人來本官這裏於理不合,請你出去!”
賀子安仍舊豐神俊朗,看起來卻生人勿進,眉眼間盡是冷漠疏離,再無曾經的溫潤公子模樣。
我知他恨我,心急解釋。
“我從未背叛你,及笄禮上,是蕭文彥給我下藥。我......”
賀子安眸中浸滿冷意:“那吳王府被查出皇上的巫蠱娃娃,一家老小都被貶為庶民,還剛好在回老家路上盡數被劫殺......這件事,你又要怎麼解釋?”
被搜出巫蠱娃娃的是他書房,除他之外,隻有我去過。
我父親跟他父親還是政敵,雙方沒少在金鑾殿上彈劾對方。
而且我還在賀家出事後,立刻嫁給了蕭文彥。
怎麼看,這都像是我蓄謀已久。
我知辯解也沒用,隻死死盯著他。
“我沒做過的事,我不認!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你要跟他人成婚,我不同意!”
賀子安已經煩了:“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是嗎?那就走著瞧。”
我不想看他厭惡的厭恨,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賀子安慌張的警告:“你若敢動眠眠,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曾經為救我連命都不要的人,如今卻為了旁的女人,在警告我。
我隻停頓一瞬,就走了出去—
他這麼在意秦眠,那我就更不能讓他娶她了。
這輩子,他都隻能愛我一人!
回京後,我就開始打聽與秦眠同齡的公子哥。
長公主的兒子、德王府上的小世子品行都不錯,以他們的樣貌身份,秦眠嫁過去算是高攀。
我一切都安排好了,還未來得及動手,琉璃替我送來書信。
“夫人,有個小乞丐拿來的,說是有人說了給你。”
【末時,老地方見,你自己來。】
沒有落款,但光看字跡,我便知道是誰。
我來回換了五套衣服,三套頭麵,才對自己勉強滿意,準備獨自赴約。
卻不想,還未出門,就被蕭文彥攔住。
他拽著我的手,手背上青筋擰起。
“不想死不瞑目,就安分當你的將軍夫人,不要做不該做的事!”
我一點點掰開他的手:“不想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你就管好自己的嘴。”
蕭文彥直勾勾盯著我,眼底血絲密布:“宋淼,我與賀子安一同與你相識,你為何就看不上我?”
“單憑你在及笄禮上做的事,我就看不起你!”
他曾是我摯友,卻以那般下作手段算計我,毀我人生。
跟賀子安比,他也配?
蕭文彥大笑,滿目嘲弄:“你真以為,賀子安便是那清風朗月的君子?”
我急著赴約,無心與他浪費口舌,越過他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到了山坡上。
我跟賀子安剛確定彼此心意時,常常會來這裏幽會。
他吹笛,我跳舞;
他彈琴,我烹茶。
我作畫,他題詩。
那時即便隻是一個眼神對視,也是甜蜜的。
“眠眠呢?你把她帶去哪兒了?!”
賀子安冷漠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拽回。
我回頭看他,記憶中含情脈脈的郎君,逐漸跟眼前滿目仇恨的人重合,讓我難以接受。
“她去哪兒,你應該問她丫鬟,而不是我。你約我見麵,就隻為問這個?”
“不然?宋淼,我最後問你一次,她人呢?”
賀子安步步逼近,目光似是要吃人。
我最煩跟人解釋,這會兒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說:“秋獵回來後,我不曾見過她,也不曾找人動過她。子安,你了解我的,我從來不會對你說......”謊。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賀子安的劍對準了我。
劍刺入皮肉,暈染出紅色的血。
再進一分,就會刺破我的心臟。
我最怕疼,他知道的。
以前我為他下廚,手背上不小心濺出一個油點,他都能心疼得紅了眼眶。
我不敢置信看著他,身體都在抖:“為了秦眠,你要殺我?”
賀子安冷冰冰盯著我,咬牙切齒:“把眠眠交出來,或者......死!”
恍若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那股冷意凍得我連疼痛都暫時忘記了。
我用力握著劍,拔出,後退。
直到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風吹過來,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我恍若隨時會墜落懸崖:“我再說一次,我沒動她!”
如五年前那樣,他不信我。
劍尖再次對準我時,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賀子安步步逼近,眼裏都染上了殺意。
我最後一份期冀落空,心也跟著變得冰涼。
“賀大人想讓我死,不用自己動手,我這條命......本就是你的!”
我摘下頭上那支他親手雕刻的發簪,扔在地上,轉身,麵向懸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