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下凡曆情劫會失去記憶,我卻在某一天突然把天界的生活全部回憶起來了。
我想這是因為我曆劫失敗,我的這一世就要結束了,這段記憶就是我回光返照的證明。
真狼狽啊。
我聽到了呼嘯的風聲,隔著很遠還能感受到自窗欞門扇蔓延進來的涼意。
外麵應該下雪了。
雪是不是很大,就像我初見顧久的那個雪夜。
他是得意歸來、戰功赫赫的少年將軍,行走風雪之中,驕傲淩厲地讓寒風冷雪都淪為陪襯。
我是從天而降、無名無分的人間孤女,初入世間就將要凍斃。
他救了我,照顧我,漫長歲月彼此相伴,我們很自然地相愛,也很快成親,恩愛非常。
後來顧久回憶起那一天,總是挑眉調侃我:"看你一臉被全世界拋棄的可憐樣,本少爺看不下去就把你撿回來了。"
我順勢撒嬌索要更多愛意:"那你會拋棄我嗎?"
他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像是我問了什麼顯而易見的蠢問題。
然而他嘲諷的神情卻在看到我清澈認真的雙眼時瞬間消失,近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隨即重重地揉了一下我的頭:"想什麼呢,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也不會拋棄你。"
當時年少。
怎知情變。
而我甚至不知道顧久情變是自何時起悄然發生的。
他留給我一院寂靜,我卻清楚地聽到他娶妾那天的鑼鼓喧天。
而他曾承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拒絕了我所有求見,我卻隔著重重的院牆都能聽到舒挽銀鈴一樣的笑聲。
笑得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從此落了心病。
而舒挽終究也沒有放我自生自滅,毒藥一碗碗往我房裏送。
傳話的侍女模仿她的神情,高傲而輕蔑。
"不得夫君寵愛的正妻還能安然位居正妻之位嗎?姐姐想清楚了就請把我應得的位子交給我吧。"
我盯著那碗能要我性命的湯藥,語氣澀然:"顧久知道嗎?"
那侍女頓了一下,倒是很誠實地回答了我:"將軍不知。"
原來他沒想賜死我啊。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
我問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歪了歪頭,突然對自己剛才的多此一問感到無比可笑。
他冷落我至此,愛意悉數消弭,我老死在這裏,和被他愛妾的一碗毒藥殺死在這裏,區別很大麼?
我扯了扯唇角,說不定這種死法,還能換我臨死前見他一麵,問清楚他為何要背叛我,當個明白鬼呢。
罷了,這條命是你救的,用它給你的愛人鋪路。
也是理所應當。
我一飲而盡,還是沒忍住述說了我最後的請求。
"希望你能把將軍叫來。"
"當然,小姐要成為正妻,您的死訊還挺要緊的。"
她滿意離開。
我推開窗,風攜著雪粒撲在我臉上,喚起了記憶裏最美好的時光。
希望最後的視線能落在我與顧久初見的場景之上。
疼痛一股股襲來,這藥比想象中還毒,我可能等不到他來了。
隻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