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兒子每天上學前要吃一種藥，白白的小藥丸，沒生產日期也沒生產廠家。

妻子說這叫“神童丸”，吃了就會變神童。

我說沒有必要，智商這種東西是天生的，後天改變不了，快樂長大就好了。

妻子冷冷一哼，把飯桌前正喝豆漿的兒子拽起來，拿起紅領巾卯足了勁往他脖子上係，勒得他青筋暴起。

“男孩將來要建功立業娶媳婦的，當然得聰明，女孩就不用了，打扮美美的，負責躺平享福就行。”

每天早上她幾乎都要說這樣的話。

後來兒子的期末考試，我正在和客戶簽合同，卻突然收到班主任的電話。

“小哲爸爸，你快來醫院一趟吧，小哲考試的時候暈過去了！”

我放下手中的工作給妻子打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她才接。

“沐沐，小哲病了，很嚴重，現在在醫院，求你去看看他吧，他真的需要你陪在身邊。”

她不但沒有答應，反而還奚落:“活該，誰讓他挑食淨吃肉，胖得跟頭豬似的，他不進醫院誰進醫院？我很忙，要去你自己去。”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我正在北方出差，坐最快的飛機回去也要兩個小時，上飛機前，我收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已經下發了病危通知，讓親屬盡快過去。

“快一點，興許還能見到孩子最後一麵。”

奔跑在機場大廳，我又給妻子打了個視頻，她離醫院那麼近，隻要快一點，小哲就不用孤零零地害怕。

鈴聲又響了好久，我不抱希望的時候，視頻接通了。

“沐沐......”

“你好，我是蘇小姐的大學同學，她去衛生間了，有什麼話您可以先跟我說......織織別鬧，對麵叔叔要聽不清了。”

我是要聽不清了，像墜入沒有邊際的海裏，整顆心都要溺亡，耳邊隻剩空洞的回響。

男人旁邊是個穿著粉色和服的小女孩，正捏著精美的壽司說著讓工作人員拍照。

小哲沒有吃過壽司。

妻子總說他胖，胖的話腦子就會變笨，笨小孩不配吃壽司。

可視頻中這個小女孩也是胖嘟嘟的，一舉一動也透著笨拙的稚氣，怎麼就配吃壽司呢？

最後我也沒能等到妻子，一個人在深夜趕到醫院，衝進重症監護室，得到的卻是兒子已經死亡的消息。

“孩子一直哭著要見媽媽，冒昧問一下，是單親家庭嗎？我們按孩子母親的號碼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都是無人接通。”

“另外，我們從孩子的血液中檢測出了大量汞，孩子平時有咬鉛筆的習慣嗎？”

我搖搖頭，心裏卻有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我掀開白布，兒子蒼白的臉龐和青紫的嘴唇映入眼簾。

就在今天早上我還收到了兒子的語音，他說:“爸爸你好好工作，這次考試我一定會拿第一名的。”

第一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對於我來說不是，對於妻子來說也不是，她隻是單純地不那麼愛這個小孩。

醫生把體檢單拿過來，我看見體重一欄的“正常偏瘦”四個字，情緒轟然崩潰，哭暈在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