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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見山穀既見山穀
三月天

02

校園內的野貓叫聲喚回我的思緒,我抬手擦幹眼角後給蔣既予撥了電話過去。

滴滴幾聲響後被接通。

「喂?」一道陌生的女聲順著電流傳來。

我愣了愣,一時忘了說話。

「喂?怎麼不說話?」對方催促著。

「我找蔣既予。」

「他在我旁邊呢,你有事就跟我說吧,一樣的。」女生的語氣很理所當然。

這大概就是艾寧,今天蔣既予為她曠課的人。

對麵背景聲音嘈雜,似乎在某個娛樂會所裏。

緊接著我聽見蔣既予懶洋洋的聲音。

「今天你生日,想要什麼都可以。」

「我想要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呢?」這是艾寧的聲音。

蔣既予似乎輕笑了一聲,「行啊。」

我沉默在這邊不知道該不該掛斷。

艾寧似乎才想起來還和我通著電話,又湊近了聽筒一些。

「同學,所以你找蔣既予有事嗎?」

我垂下眼睛,說道:「雨天他皮膚會出現局部紅疹,想問他帶抗敏藥了沒有。」

「好,我知道了...」艾寧話未說完就被摁斷。

我保持著握著手機的動作,聽著機械的滴滴聲。

不難猜是誰摁斷的,他一直在旁邊聽著,隻是不想搭理我而已。

我沒再打過去,發了條讓他記得吃藥的信息後就收起手機去食堂了。

吃完晚飯後順便去圖書館查了會兒資料。

等回到寢室時室友已經都睡了。

我輕手輕腳洗漱完後也躺回自己的床上。

今天過重的疲憊感導致我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今晚的夢把我帶回記憶深處。

高二寒假的那一天,我照常把蔣既予叫出來給我補課。

文科班裏,數學成了劃開尖子生和優等生的門檻。

我因為數學成績跌出年級前十,看著成績單時不禁有些臉紅。

因此,我便拜托蔣既予每周六日上午出來給我惡補數學。

本到了中午,他就該回家吃飯。

但我有一題在他給我講了兩遍後還沒弄懂,便纏著他多講了一會兒。

期間,蔣媽媽打過電話來催他回家吃飯,也在我胡攪蠻纏的拜托下推掉。

等他再次接到電話時,是蔣父打來通知噩耗的。

保姆做飯時意外導致燃氣爆炸,她被當場炸死,火勢瞬間向外蔓延出去。

蔣母早年腿部受了傷後便一直坐的輪椅,因為距離原因,

她人是不會受到太大爆炸衝擊波的影響,但腿腳不便使她並未及時逃生。

當時站在廢墟外的火場事故調查專家的原話:吸入過多有毒氣體後休克昏厥過去,

喪失最佳逃生機會,她應該是被活活燒死的。

我怔愣地聽著他的分析,腦子轟地一下像是被猛力擊中一般,瞬間空白。

我想起纏著蔣既予不讓他回去時,男生為難的模樣。

如果,如果當時他回家了,蔣媽媽很大的幾率是可以逃出火災吧...

接到電話後,我追在他身後往他家跑去,看著他脫力般跪在廢墟前,眼前是一片灰燼。

我不顧臉上的淚水,想上前拉他,卻被他抬手打開。

他踉蹌地撐著膝蓋站起來,眼眸裏死水一片,看了我許久。

我隻是手足無措地哭著,甚至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完整。

後來那個少年跪在廢墟痛哭時,眼裏布滿痛苦悔恨的樣子成為困住我很多年的枷鎖。

那一個寒假我都沒有再見過蔣既予,無論是打電話發信息甚至是去他家門口等上一整天。

等到下學期再開學時,他變得不再像以前的那個少年。

在各種道聽途說裏,蔣既予忽然成了叛逆的代表,違反校規打架鬥毆,早戀吸煙,出入娛樂場所。

終於在隻有他一個人單獨回家的一天找到了機會。

我攔在他麵前。

「蔣既予,那天...」我拚命組織著語言,即使知道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也想嘗試一下。

但他淡淡地打斷了我,「行了。」

「你要是想道歉就沒必要了,火又不是你放的。」

話畢,他就錯肩過去,沒有再看我一眼。

我怔愣地站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看似為我開脫的話,實則是直接扼殺了我彌補的機會。

第二天天早上,我照常提前20分鐘到學校早讀,平時空蕩蕩的教室忽然多了一人,

還是我的座位正後方,那本來是個空位。

我慢慢走過去。

一個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臉埋在臂彎裏。

不知是不是我的視線太過灼熱,熟睡中的人似有感應一般忽然醒了,抬起頭對上我的視線。

我被嚇了個猝不及防,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出聲。

男生淡淡瞥我一眼後繼續趴回去睡覺。

那是我和江忱的初見,他後來告訴我,我是他來到這個學校除了門衛大爺見到的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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