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模式是一種什麼體驗,薑雪算是體會到了。
她被囚禁在這所醬菜醃製廠裏,成了王興賺錢的工具。
王興沒有田嬈的家境和背景,退學後隻能自食其力,被他父親發配到他遠方表舅家這裏。
來作坊的第一天,王興就受不住了,他被作坊裏混雜著的各種醃臢味道熏的嘔吐連連,想往後退,腳上又踩了不知道是什麼的黏答答的東西,更是讓他膈應的渾身炸毛豎立。
他想逃,但他父親抽出了腰間的皮帶。
魁梧的常年在市場檔口殺雞宰羊的父親,將皮帶在空中揮舞的聲聲帶響:
「不上學,還不想出力掙錢,你指著老子養你一輩子?」
「什麼時候打過老子了,你再琢磨從這裏出去的事。」
王興現在還打不過他老子,所以他隻能忍氣吞聲留下來。
他覺得自己真憋屈。
尤其是晚上躺在咯人的硬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他聽著周圍人的磨牙聲呼嚕聲放屁聲,以及冷不丁搭到他身上的臭烘烘的腿和腳,他心裏的這種憋屈就更甚。
憋屈發酵,如同酸腐的酒液,漸漸發酵成為一股深深的仇恨,這股仇恨夜夜在他心中回蕩,仇恨的矛頭隻指薑雪。
那個幹瘦又倔強的丫頭片子,沒想到這麼難搞,讓他在田嬈麵前失了麵子不說,還害的他淪落到這步田地,一定不能輕饒了她。
王興想了一夜,天明前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他要把薑雪擄過來,給他當牛做馬,他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就該掙錢養著他,反正她無親無故,唯一的那個媽還在牢裏蹲著,怕啥?
王興越琢磨越興奮,他覺得這個辦法好極了,既能解決自己目前的困擾,又能幫田嬈拔除眼裏的這根刺,簡直是一箭雙雕。
王興從嘎吱響的床上蹦起來,用他表舅的手機給田嬈打電話,兩人一拍即合,決定行動。
他們用兩條煙買通了廠裏的送貨司機和跟車師傅,將薑雪綁了回來。
而唯利是圖的表舅,在田嬈的煙酒賄賂下,早就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隻叮囑他們別搞出人命,並不想多管閑事。
薑雪徹底落入了王興的手裏。
王興給薑雪安排最重的活,並刻意刁難。
在醃菜廠裏,運送以及碼醃菜是最基本的工作。
一個個巨大的醃菜盆子,擺滿了廠房的每一個角落,它們的高度甚至超過了一米,需要踩著梯子上去。
通常情況下,工人們會三人一組默契協作,一個在下麵遞送食材,一個站在梯子上進行中轉,而最後一個則負責在盆底碼放食材。
但到了薑雪這裏,就成了單打獨鬥。
堆成山的蘿卜和白菜,需要薑雪先運到梯子底下,再一顆顆抱著爬上梯子,最後碼在盆裏,如此往複,通常別人都下班了,她還要繼續到深夜。
她吃不飽,又體力透支,每天都在頭暈目眩中度過,在一次爬梯子的時候,腳上的塑料桶鞋踩空,她從一米高的地方掉了下來。薑雪有短暫的昏迷。
但她分不清到底是王興的鞭子抽打,還是冰冷又粘稠的酸菜汁液讓她清醒。
王興大聲罵她下作,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咆哮著威脅她如果不能將這些白菜碼好,就不準吃飯和睡覺。
薑雪咬緊牙關,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
她幹了一夜又半天,連個盹都沒打。
中午放飯的時候,薑雪握著手裏的饅頭無聲落淚。
但這種身體上的苦難對薑雪來說,並不是最難捱的。
最難捱的,是那個在廠門口轉悠的憨子。
憨子是真憨,呆頭呆腦,癡癡傻傻,盡管身材高大,但智力卻隻相當於七八歲的孩子。
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裏流浪過來的,每當夜幕降臨,他便蜷縮在農田的機井屋裏尋找短暫的溫暖,而白天,他便在工廠四周遊蕩,尋找著食物殘渣。
憨子憨,但憨子能聽得懂指令。
薑雪被抓來的第一天,田嬈將她羞辱夠了準備坐車回去,在作坊門口碰到了憨子。
憨子流著口水,對著花枝招展的田嬈喊媳婦。
田嬈撿起地上的磚頭將他砸跑,突然又心生一計,招手讓憨子過來。
她指著躺在地下室一動不動的薑雪:
「看到那個女的了嗎?那是才是你媳婦,你快去親親她。」
她怕憨子聽不懂,轉頭掰過王興,吧唧一口親在臉上:
「會了嗎,這樣親,快去。」
田嬈從包裏抓了一把彩虹糖扔在憨子跟前,又用腳踩住,然後給憨子讓開道。
「親完回來給糖吃。」
大門口離地下室不遠,田嬈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入薑雪的耳朵。
薑雪艱難的轉動著脖子,她剛經曆過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毒打,又被浸在缸裏窒息了那麼久,此刻的她虛弱無力,連抬眼皮都覺得費勁。
她先是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然後朦朦朧朧看到一個人影在她麵前站定,氣息漸行漸近,人影俯下身來,一張疤疤癩癩的臉猛然湊近,對著她一通亂啃。
粘嗒嗒的口水混雜著濃重的酸臭氣息撲麵而來,薑雪被惡心的內心翻湧,五臟六腑都在冒酸氣。
那一刻,薑雪感到身心俱疲,尋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憨子惦記糖,沒在薑雪這裏耽擱很久。
他放開了薑雪,跑到田嬈跟前伸手要糖。
田嬈挪開腳,將糖踢到憨子跟前:
「以後每天都親親她,會有更多的糖果給你吃。」
這成了薑雪的噩夢。也成了王興折磨薑雪的新樂子。
王興將憨子明目張膽的放進廠裏,讓憨子騷擾薑雪。
他甚至教憨子更下流的動作。
薑雪在一次上廁所的時候被憨子堵住,他口角流著垂涎,癡癡笑著衝向薑雪,企圖撕扯掉她的褲子。
薑雪嚇得魂飛魄散,她聲嘶力竭地呼救叫喊。
外麵的每個人都聽到了,但他們卻如旁觀者般冷酷,無人肯插手相助。
一個任人欺淩的丫頭片子而已,何必為了她得罪王興,給自己招來麻煩。
他們放緩了手中的活計,個個伸長了耳朵,帶著嗜血的獵奇心態,急切地期待著接下來將會上演的好戲。
薑雪拚盡全力,緊緊地抓著腰帶,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汗水滑落,烙印著她的絕望與掙紮。
憨子人高馬大,單憑力氣,兩個薑雪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意識到這一點的薑雪冷靜下來,她停止了無用的喊叫,快速環顧四周後,換上一副笑臉,對著憨子說道:「憨子,憨子,你先鬆手,我兜兜裏有糖給你吃。」
憨子果真就停下了手,眼巴巴的等著薑雪掏糖。
薑雪佯裝去掏兜,趁憨子不注意,一個彎腰撈起了地上的磚頭,手腕一揮,當場給憨子開了瓢。
憨子疼的哇哇叫,鮮血從他的頭部湧出,流過臉頰,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像個無頭蒼蠅,在廁所的狹小空間裏四處亂竄。
薑雪趁著這個機會,快速的抽走了化糞池上的兩塊蓋板,看準時機蓄勢待發,在憨子蹦躂著靠近化糞池邊沿的時候,她瞬間發力,將憨子推了進去。
毫無防備的憨子瞬間被糞水吞噬,他的尖叫聲在池子裏回蕩,他拚命翻滾掙紮,帶起一串串惡臭的黏液,令人作嘔。
薑雪強忍著惡心站在坑邊,冷眼看著憨子在化糞池裏沉沉浮浮幾輪後,轉身出去喊人。
她沒想過要憨子的命,但她又必須要給他一個最刻骨銘心的教訓。
同時殺雞儆猴,斷了其他人再欺負她的想法。
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那些光棍漢子在低語,想要欺辱她。
憨子被撈上來的時候,還剩半口氣吊著,全身上下覆蓋著汙穢,臭氣熏天。
薑雪一直守著他轉醒,看到憨子開始眨巴眼,薑雪將頭湊過去。
憨子的眼球明顯一震。
薑雪從兜裏掏出糖,臉上掛著笑,聲音冷的像冰:
「給你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