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荔香捧著一束剛折下的梅花枝走進屋中,便看見自家小姐又拿著書在看。
她看得有些過分專注了,一點也沒發現有人走近。身上飄逸的輕紗垂地,鬢邊的青絲被她撚在手裏,細細搓磨著。
一雙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滿是字的書頁,塗了胭脂的紅唇微張,似乎正念念有詞。
小姐最近有些奇怪,不僅是因為她之前從不看書,還因為她一身氣質的改變,偶爾看過來的一眼,淩冽地如同此時屋外的冬風,讓荔香覺得膽寒。
“小姐,今兒天色不好,仔細看壞了眼睛。”
片玉勾起唇,沒有從書頁上移開眼睛:“不妨事。”
手裏這本《宮廷舊夢》她已經看了很多遍,卻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
這可是那些人給阿母和她寫下的結局啊,她必須記得清清楚楚,日後才好一字不差地還給他們。
——趙若芝打著“除女惑,興宗室”的名號,自北疆一路暢通無阻地打到京城。恰逢此時,女皇病入膏肓,還未等她聽到反賊作亂的消息,便撒手人寰。
——那年帝女十四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被反賊和內侍逼死在了華梧宮中。
——而趙正貞十二歲,不日便入主華梧宮,成為太子。
是了,柳片玉如今的靈魂便是那位被除名的“帝女”。她沒有自己的名字,哪怕在野史上,他們也隻會稱呼她為帝女,位同太子的帝女。
地收了她的身,天卻不亡她的魂。令她重生在了那賊子趙若芝治下的大臣家中,成為了尚書大人的嫡女柳片玉。
那就讓她以這個名字活下去,將複仇之火燃向這些亂臣賊子們。
如今這柳片玉不過十歲年紀,她的時間還有很多。
片玉涼薄一笑,帶著幾分從地獄爬出的血腥氣。
“荔香,你過來。”
荔香是柳片玉房裏的貼身大丫鬟,性格卻格外的天真爛漫。
仆隨主人,由此也可見柳片玉這人是沒什麼心眼兒的,不然也不會被這後宅的陰險手段欺負地直接香消玉殞。
說實話,她剛醒來時,看這屋子裏的陳設布置皆為上品,還以為這身體的地位應該不低才是。
後來才知曉,這些東西都是她娘親的嫁妝。
柳片玉的娘親,竟是那賊子趙若芝的妻妹,嫁給這位柳大人不過五年的光景,就去了。
而這些嫁妝,全部是當時還是大將軍的趙若芝親手準備的,如今自然也水漲船高,變成了禦賜之物。
柳大人早已續弦,這些東西一不敢變賣或閑置,二不想放在主屋中礙眼,索性通通塞進了這位皇親嫡女的房內,權當個疼愛女兒的見證,說出去也好聽。
所以這小小的閨房之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禦賜之物,她房裏的人每天伺候這些東西,恐怕比伺候她這個小姐還盡心幾分。
可想而知,生活在其中的人又會是多麼的束手束腳,內心壓抑。
“小姐,可是累了?”荔香將插好的梅花花瓶捧著,放到了桌上。
一股清冷的梅香悠悠飄來,似乎還帶了幾分凜冬的寒氣。片玉看著瓶中梅花,心想:將這傲霜之花折下後養於溫室,不止折了風骨,更損其性命。
“這梅花是在哪兒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