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盤並不好看,到下午收盤為止,辦公室裏一片沉寂。
趙銘的電話大概是看準了打的,就在收盤後的下一秒。
他柔聲,壓低聲音說著情話,說完才提了句正事,“記得晚上我和小霖給你一起過生日。”
我頓住話頭,突然想起上一次和小霖一起吃飯的場景。
當時我剛懷孕,孕反有些重,但是想著小霖剛獲獎,還特意挑了法式的餐廳和禮物,沒想到,用餐到一半,他突然跟我說蘑菇湯裏有蟑螂,甚至拿起來給我看。我當場狂吐,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喝湯。
現在想想,他好像從我懷孕開始,就變得越來越針對我。
比如,我的鞋子裏莫名其妙有圖釘,洗麵奶裏突然摻了水,當時沒有想太多,現在想想,我應該去檢驗一下,摻的到底是不是水。
我特意訂了包間,在他們到之前安裝好了監控。
沒過多久,趙銘帶著小霖過來。
趙銘自顧脫了外套,一邊卷襯衫袖口一邊給小霖倒水,順勢幫我一起添了。
小霖低頭看菜單,不言語,我主動相問,“小霖,想吃什麼?”
他把餐單推給我,小手又白又長,“都可以。”
我起身,坐到他身旁,一邊翻一邊問他,他個個都說可以。
正好趙銘電話響起,出門打電話,包廂裏剩下我和小霖兩個人。
他突然開口,淡淡問我,“恩姨,上次我生日吃的蘑菇湯還有嗎?”
我頓時一陣反胃。
菜還沒上,我便跑去洗手間吐了。
趙銘追過來的時候我剛剛吐完。
他眉間輕皺,語氣裏有著關切,“怎麼又吐了?”
我手掌撐在台麵上,吐到大喘氣,胳膊發顫,緩了緩後抬頭看他,語氣不自覺重了些,“你覺得我為什麼又吐了?”
趙銘微頓,繼而牽了下嘴角,緩解尷尬,“怎麼了?”
我伸手開水龍頭,洗手,“你知道你兒子問我什麼?”
他給我遞紙巾,語氣稍微沉了沉,“什麼?”
我一邊擦手一邊盯著他,一字一頓,“他問我他過生日的蘑菇湯還有沒有。”
趙銘神色變幻,卻很快恢複過來,笑著側身過來幫我順了順背,“說不定他就是純粹想吃呢?你懷了孕,胃口本來就不好。”
我揮開他的胳膊,側頭看了他一眼,不再跟他繼續爭辯,轉身先一步而走。
身後傳來他輕微的歎氣聲。
我知道他是那種不願麵紅耳赤爭執的人,每次但凡我們之間出現意見,他總是先妥協的那個,事後等我氣頭過了他又會選擇主動提及,一頓分析過後說:小恩,我並不是不會說話,隻是因為你,我讓著你,不跟你吵。
這頓飯自然吃得不順心,但是他一個孩子,想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有什麼問題呢?
可是,我如何都收不起自己疑惑的心。
回到家,我以天氣轉冷,幫他整理冬衣為借口,留意了他的櫃子。
“恩姨,你理好了嗎?”
突然傳來小霖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他穿了睡衣站在我身後,走路沒有半點聲音,剛洗過的頭發還隻是半幹,一些貼在同樣有些濕漉漉的額角。
我回身後跟他笑道:“聽聞寒潮要來了,我看看你有沒有缺厚衣服。”
他麵無表情盯著我,他的五官和趙銘的很像,麵龐大概更像他媽媽一些,直直盯著我的時候我每次都會有錯覺。
我不由掌心開始冒汗,怕他察覺出我的目的。
“理好了的話,我要睡了。”他再次出聲,淡淡的聲音,卻像是穿進了我的心口。
話落,他折回到桌前在桌邊整理書具。
我瞧著他挺直的背脊微微出神。
手機正好響起,我快速接起電話出了他房間。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趙小霖倒都跟平常一樣,沒有任何反常,但我總覺得,越是平靜越是不對勁。
天氣很快入冬,越來越冷。
寒潮來了,雨水也跟著一起來。
最近的盤麵情況都跟天氣一樣,讓人感到心涼。
收了盤後辦公室裏正在你一言我一語討論,我起身去茶水間熱牛奶。
還沒進去便聽到裏頭人的對話。
“宋恩琳確實好本事啊,頭婚是咱們前老板,二婚又是副行長,真是能被利用的都成了她的裙下臣了!”
“要真有手段就不會被前老板甩了,說明還是不夠‘努力’呀!”
“你懂什麼?天知道咱前老板離婚時給了她多少啊,婚內財產平分好不好?肯定不會少!叫我我也願意被甩!”
“......”
我被她們最後一句話逗笑,推門進去,給她出主意,“是嗎?那要不我幫你們牽線搭橋,問問梁帥還缺不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兩人頓時停了話頭,看到我,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結巴開口,“宋......宋經理。”
我點頭,側身倒水,“是不是很閑?去把‘天麗實業’最近五年的財務報表整一下,明天給我。”
“宋經理,明天肯定......”
我回身,提議,“那下班前給我?”
兩人頓時閉了嘴,快速離去。
我抱著杯子慢慢攪拌,杯子裏的奶熱過頭了,有些燙手。
梁帥這三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從我口中說出了,也不知道我怎麼在脫口時竟然把這三個字念得那麼順口。
出神之際,趙銘來了電話。
他帶笑,“忙完了?”
“嗯。”
“晚上我有個大額的客戶要去陪一下,要不你去接一下小霖?”
“OK。”
掛電話前他特意加了句,“雨不小,當心些。”
雨確實不小,且晚高峰將至,路上有點堵車,我開車到校門口時已經擠滿了接送的家長。
大家傘打傘,著實擁擠。
很快孩子們陸續出來,校門口瞬間變得更加亂,我擔心趙小霖看不到我,一直想要往前擠,但是接到孩子的家長都在方向走出來,又都架著傘,拉著人,我竟然被擠得踩了好幾腳,好幾次傘都被擠掉了。
但是我從孩子們出來到最後校門口的家長差不多都走完了都沒有看到趙小霖的身影。
傍晚開始,好像更冷了。
我在校門口凍得直跺腳,一直到最後一位家長離開我都沒看到趙小霖出來。
我到保安室門口問,“師傅,學校裏的孩子都走完了嗎?”
保安湊出半個腦袋,“這我不清楚的,可能還有,可能沒有了。”
這回答,我頗為無語,“那要不麻煩您幫忙問一下裏麵的老師,我孩子五年級三班的,他們班主任姓陳。”
保安打了個手勢,同意了。
片刻後保安掛了電話,可她居然跟我說小霖很老早就出來了。
我心口立馬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