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低壓一車間,有個一次線工人,叫弼喜,他父親退休,他是接班來的。弼喜家兩個孩子,他老小,所以車間的人也叫他二喜。弼喜,一米八五的身高,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上
班第一天就與低壓二車間的王剛打了一架,痞像外漏,一般人不敢與他接觸。
開始上班時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不請假,蔣立凱有一次問他:“你經常是晚來早走,是為什麼?”弼喜理直氣壯地說:“我媽有病,我得早回去,照看我媽。”這個基本說的是對
的,弼喜平時在家晨昏定省,是個孝子。他母親知道他上班遲到早退,就申斥他說:“你爸工作一輩子,勤勤懇懇,遵章守紀,怎麼你就不能呢?”弼喜不敢說話,母親更加生氣說:“我不
要你有多大出息,老老實實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行不行。”弼喜答應,之後,上下班比較準時了。
車間實行承包製以後,車間所有任務都實行抓鬮。一天,車間調度讓所有一次線的抓活。弼喜抓到不好幹的活,又工時少的,就甩手丟了派工單說:“算工時的吃了屎,算的什麼玩意,
媽的,這讓人怎麼幹,老子不幹了。”說完,大步出了車間的大門。一次線的佻實追到車間門口喊:“喜子,幹什麼去?”弼喜頭不回說:“買酒去。”佻實說:“帶兩袋花生米來。”弼喜
說:“好。”
不一會兒功夫,弼喜回來,手裏拎著兩瓶二鍋頭,進了北院低壓一車間的大門,奔一次線製作銅排的地方而來。車間牆角有幾個二次線的女職工坐在那裏聊天。看見弼喜拎著酒,有個三
十多歲的女職工說:“又喝,喝完了,又鬧炸。”弼喜說:“不喝,沒力氣呀。”另外一個女職工說:“要那麼多力氣幹什麼,反正也不幹活。”弼喜笑說:“要力氣,留給你用啊,要不你
又埋怨我。”弼喜話裏有話,那些人都聽出來了,其中一個女職工說:“你行嗎?別還沒三分鐘就垮了。”弼喜往前湊了湊說:“要不你試試,不試你怎麼知道。”說著,手放到腰間。說話
的女職工從地上站起來說:“行,來罷,就這裏,讓大家見見,不行,以後就別亂說。”說著走向弼喜,弼喜慌忙跑開了。他聽到身後哈哈大笑聲。
車間靠東頭,有幾個鑽床,一個平台,一個平彎機,一個下料機,靠窗戶邊有一個工具櫃,放有幾張椅子,一個長圓桌。佻實和另外兩個一次線的,一個叫竇卜暉,一個叫石虎圖,三個
人正說工時的事情,弼喜走過來,坐下說:“想幹就幹會兒,不想幹,就開喝。”說著,用牙撬開了二鍋頭酒瓶的蓋子,佻實早拿了他們四個人喝水的杯子來。弼喜把一瓶二鍋頭分了,從褲
兜裏掏出兩袋花生米,丟在桌上。竇卜暉扯了花生米的包裝袋,花生米散落一桌子。弼喜舉了杯說:“哥幾個,喝。”說完,自己先大口喝了一口酒。佻實坐的這個位置,從窗戶正好看見北
院全貌。他們在這裏喝酒,也是要躲避玢詩的,如果玢詩到北院,並往一車間大門走過來,他們正好能看見,馬上就會收了。
佻實問弼喜說:“你家老爺子身體好了嗎?前兒,不是說病了?”弼喜說:“好了。老爺子身體大不如以前了,年歲大了。”佻實喝了口酒說:“我爸說哪兒天還要找弼叔下棋。”弼喜
說:“好啊,回家我跟老爺子說下,讓他去找佻師父,多讓他走走,對身體有好處。”車間調度走過來,看他們在喝酒,沒有說話,轉身走了。石虎圖看見了說:“一會兒,老蔣要來了。”
佻實說:“不會的,他不管。”弼喜接過話說:“老蔣這人不錯,他要來說,我們就收,得給領導麵子。”竇卜暉說:“他來了,正好說說工時的事。”弼喜說:“跟他說工時沒用的,工時
都辦公室那幾塊料把持著,哪兒天給我惹急了,我大嘴巴抽他們丫的。”石虎圖說:“你得改改這毛病,總是打架,不是個事。都有小孩的人了,該為家著想了。”竇卜暉說:“是啊,不年
輕了,三張多了。”幾個人又閑聊一會兒,東南西北的隨便扯了半天。
弼喜開了第二瓶酒,佻實擺手不要了,弼喜給竇卜暉和石虎圖各倒了一點酒,剩下的酒都倒自己杯子裏了。佻實問說:“這些日子,廠裏給你們家分房了嗎?”弼喜罵了一句說:“分什
麼啊,還不夠他們的呢。”竇卜暉說:“你們家兩間房,老兩口,還你哥嫂,還有他們的孩子,你們兩口,還你們的孩子。你們現在是怎麼住的?”弼喜氣憤地說:“老爺子他們一間,哥嫂
還他們的孩子一間,我們家三口在客廳,圍了個布簾。”佻實笑說:“你們夫妻辦事都不方便啊。”弼喜說:“辦他媽什麼事啊,就屁大點的地方,轉個身都沒地方。”弼喜說著仰脖喝了一
大口酒。佻實說:“那總這樣不行啊,得想想辦法。”弼喜說:“想什麼辦法?沒轍。”竇卜暉說:“你哥他們廠不給分房嗎?”弼喜說:“申請了十幾次了,都沒信兒。”石虎圖說:“老
實人就是受欺負,人不能太老實了。”弼喜舉杯說:“來,來,幹了。”大家喝了酒。
佻實說:“我更衣櫃裏還有半瓶,我去拿。”佻實去不多久回來,手裏攥著半瓶酒。給弼喜都倒了,弼喜說:“你們喝啊,別就看我。”佻實說:“我們酒量不行,還是大哥你來。”佻
實憑窗口向北院的院子裏望。竇卜暉問:“看什麼呢?”佻實說:“快下班了,人來往多了。”石虎圖看自己的手表說:“還早呢,剛四點半。”佻實對弼喜說:“你應該找找玢書記,那幾
個副廠長不管事。”竇卜暉說:“找玢書記也沒用的,熬著罷。”弼喜喝著酒說:“命......命苦啊。”佻實說:“那可不一定,玢書記人挺好的,什麼事跟她說了,一準成。喜子,你去說說
。”弼喜說:“怎麼說?”佻實說:“你不能單獨和玢書記說,應該在很多人的時候說。馬上下班了,等玢書記出來,你就去說,人多得給你這個麵子。而且你們家的確困難。況且,你家老
爺子為燦川奮鬥一輩子。”弼喜舉杯喝了口酒說:“好罷,反正,怎麼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樣。”石虎圖說:“不要去了,這樣反而不成,事鬧大了,對你喜子不好。”佻實瞪眼說:“
我們占理的,事情都是他們做的,我們講講理,有什麼不成。喜子家現在多困難,不說,永遠這樣,你願意讓喜子哥老這麼下去?”弼喜感覺頭重腳輕,暈沉沉的。
下班了,車間大部分人都換了衣服走了,個別人拿了毛巾,肥皂去澡堂了。佻實說:“一會兒,玢書記出來,你就過去。”弼喜,大口把杯子裏的酒都喝了。佻實注視著辦公樓門口。幾
個人吃著花生米,閑聊一會兒。佻實說:“玢書記來了,喜子去。”
弼喜離開椅子,晃到窗口,看見玢詩在辦公樓門口正和治欒羋說話,懷裏抱個盆。玢詩要去洗澡的,盆裏是毛巾、肥皂和洗發水。佻實著急的說:“喜子,你還看什麼呢?不趕緊過去。
你不找玢書記,你房子的事到你死也沒戲,你父母年歲這麼大了,你還讓他們這麼操心,你心裏過的去嘛。”弼喜擺手,示意佻實不要說了。
低壓一車間有個側門,在一次線製作這裏,這個門是為一次線領用銅排方便,後打洞開的。弼喜,出側門,朝辦公樓門口而來。弼喜來到玢詩麵前,對治欒羋說:“你,走開。我找玢書
記單獨談。”治欒羋見弼喜瞪眼,不敢說話,向邊上退了兩步。玢詩聞弼喜身上酒氣濃烈說:“你醉了,有事情明天再說。”說著話,玢詩往廠門口走。弼喜倒退一步,單臂攔在玢詩麵前說
:“明天說不行,這事都好多年了,今天,得解決。”玢詩說:“你有事,找你們車間主任。”弼喜大聲說:“這事,車間主任管不了。”玢詩說:“你什麼事情?”弼喜說:“我申請分房
,都好幾年了,每次都使話搪塞我,當我是什麼,泥塑人?”玢詩說:“分房找布聞福。”弼喜大聲說:“找他有用嗎?找了不知道多少次,都他媽的這個,那個的跟我胡說。扯東拉西的沒
一句是正經的話。我們家三代人,九口住兩間房。你也看看,你們樓上,那些蛀蟲們,別說自己的房,孫子都分到的房了。有他們這幫王八蛋,燦川開關廠也好不了。早晚有那麼一天,全他
媽的卷鋪蓋滾回家。各個都吃碗裏的,看鍋裏的,吃完了,還要拿,總沒個夠。他們這幫人就是個無底坑,整個宇宙也填不滿他們。再厚的基業也讓這幫孫子們給毀完了。”
安保科長春武,安保副科長霍用兩個人小跑出了辦公樓,朝弼喜來。弼喜奔牆角,一隻手抄起一塊磚頭,另隻手指春武和霍用說:“你們兩個躲遠點,再往前一步,我就讓你們見如來佛
祖去。”兩個人頓時站住了。現在,廠門口已經堆有幾十人了,大家指指點點,不敢大聲說話,都站在比較遠的地方望著。
玢詩說:“有事情可以說,但不是這樣說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說。”弼喜說:“明天說不成,今天就得解決,不解決誰都甭想走。”提雪月走過來,嚴厲的說:“你看你現在像
什麼樣子,你還是一個職工嗎?”弼喜笑說:“我不像一個職工,你像?小娘們兒,滾開。”提雪月嚴厲地說:“你嘴巴放幹淨點。”提雪月拽玢詩往前走,並說:“走洗澡去。”弼喜向前
趕了一步說:“洗澡不著急,一會兒,我也洗澡,我們一起去。”提雪月厲聲說:“少在這耍流氓,要耍回家去,沒教養的東西。”封世頒站的不遠,聽提雪月說完,弼喜大怒,他想過來。
提雪月看到了,眼色示意,不讓他過來,封世頒過來實在是不妥,從哪兒個方麵說,都不應該他上前來。弼喜跨步麵對提雪月。玢詩平靜地說:“你的事我知道了,現在不是解決的時候。”
範彤江擋在他們中間,提雪月拉玢詩走旁邊,玢詩大步走前麵,朝澡堂來,春武和霍用也擠過人群,春武用身體擋在弼喜前麵說:“大家散散,沒什麼可看的。”玢詩和提雪月前後進了澡堂
,提雪月隨手關了門,弼喜趕上來,一腳踢開了女澡堂的門,想往裏闖,這時範彤江站在後麵嚴肅地說:“你要邁進去,性質就變了。”弼喜,剛出車間的時候有八分醉,經過外麵的風吹,
現在也就五分醉了。他聽到範彤江說,知道事情也就這樣了。他回了身對在場的人說:“打個謎,說‘水泊梁山的軍師’打我們廠的兩個職工的名字。誰想好了,告訴我。”說著,晃晃悠悠
地向一車間而來,跟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次日,弼喜跟著他父親來廠。傳達室老張笑說:“弼師傅來了,好久不見了。”弼士載躬身笑說:“張師傅好,是啊,好久沒來了。”弼士載收了笑容說:“最好是別來,來了就有麻煩
。有這麼個逆子,怎麼是好埃玢書記在嗎?”老張說:“在呢,上去罷。”弼士載擺了手說:“一會兒,下來聊。”
父子二人上了辦公樓,來到廠長室門口,弼士載先敲門,聽裏麵說進來,推弼喜進去。玢詩先看見弼喜,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喝他出去,又看見弼士載進來,玢詩還沒開口,弼士
載先說話了:“玢書記您好,昨天晚上二車間的人回家,看見我,告訴我當天發生的事情。本來我是沒有臉來的,可想了想,俗話說的好啊,養不教父之過,我有責任,我慚愧呀。我沒有教
育好孩子,讓他在外麵肆意妄為。我今天把他帶來了,您發落罷,我都能接受。”弼士載拽弼喜說:“跪下。”弼喜見父親愁苦麵容,當即跪下。
玢詩和弼士載是有緣的。玢詩第一天來工廠報到,那天是三伏天,天氣格外悶熱,玢詩進了工廠,弼士載正在北院的院子裏給車間的職工打綠豆湯,弼士載看見玢詩,主動打了一大碗綠
豆湯遞給玢詩說:“姑娘,是外來到廠辦事的?天氣太熱了,喝碗。”玢詩笑著接過碗來。弼士載說:“姑娘喝罷,碗都是消過毒的,每個人就使用一次。”弼士載指著身邊一個半人高的鐵
桶說:“用過的,都放這裏。”指著另外的一個鐵桶說:“這裏的都是消過毒的幹淨的碗,您到了我們單位,怎麼也不能讓您渴著不是。”玢詩喝完綠豆湯笑著說:“謝謝您,師傅。”弼士
載接過碗說:“別客氣,姑娘。”玢詩上了樓,第二天,弼士載才知道,玢詩是新來的書記。弼士載看見玢詩有些不好意思。玢詩笑著說:“要感謝你的綠豆湯,要不那天非得中暑。”玢詩
在BJ燦川開關廠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弼士載。
今天玢詩見弼士載,年華垂暮,雙鬢堆雪。玢詩立刻讓弼士載坐了說:“讓弼喜站起來。”弼士載說:“讓他跪著。”玢詩說:“站起來好講話。”玢詩抬手讓弼喜起來。弼喜起來,站
在父親身邊。此時,有人敲廠長辦公室的門,來人推了門,探進頭來。玢詩說:“等下,我現在有事,一會兒叫你。”那人縮回了頭,關了門。玢詩撥通了總工辦的電話說:“你們看著,我
這裏有客人,什麼人也不要來打擾。”說完掛了電話。
玢詩對弼士載說:“聽說您身體不是太好,一直想親自去看您,可最近的事情又特別的多,所以給耽誤了。在這個廠我是最先認識您的,我們是很有緣分的。您在廠的時候,始終是兢兢
業業,任勞任怨,是我們現在的人學習的榜樣。我一直以來都認為,您是我們廠的驕傲。”玢詩拿了一次性的水杯,倒了水,端到弼士載麵前。弼士載站起來接過水杯,又坐下說:“我說不
上好,但不會做出格的事,沒想到養了這個逆子。哎,上輩子沒有修德,這輩子要還的,我願意還,讓老天懲罰我罷,我沒有能力教育好子女,一切都是我的錯。”老人捶胸歎氣,弼喜忙說
:“爸,您打我。”弼士載站起來,用拳頭打弼喜的背說:“逆子啊,逆子埃”說的很激動。弼喜當即跪下,他怕父親打不到自己,跪走兩步到父親麵前。弼士載聲音微顫說:“要不你就
死了算了,省得禍害別人。”弼喜不敢動。
玢詩再讓弼士載坐下,抬手讓弼喜起來,說:“不能都怪弼喜,有人在後麵挑撥是非。一車間本來就比較亂,這是您知道的。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總想鬧事,弼喜又單純善良,心思少
,聽到什麼話都相信。”弼士載說:“在家我就告訴他,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那些酒肉朋友,多的都是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這孩子,總是不聽話。”弼喜說:“誰是壞人啊?”弼
士載生氣的說:“我看你就是壞人。誰是什麼人,你不知道?都結婚生子了,這麼大的人,是非不分?”玢詩使眼色不讓弼喜說話,她說:“您老別生氣,人要慢慢長經驗的,再經過幾年,
經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明白。”玢詩又對弼喜說:“昨天下班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弼喜是記得很多事的,但現在不能這樣說。弼喜想了想說:“好多都不記得了,說的話也忘記了
。”玢詩笑著說:“踢女洗澡堂的門記得嗎?”弼喜驚詫地說:“不會罷?”玢詩含笑說:“不會就好。我們每個人做事情前都要想清楚,這件事情能不能做,該不該做,如何地做,怎麼做
。采取正確的方法,我們就事半功倍,采取不正確的方法就功半事倍,有的時候可能還要觸及法律,事情過去,就後悔,那不是也晚了。”弼士載連連點頭說:“玢書記說的對,是的,是的
。”
玢詩站起來笑著說:“這件事,要做個處理,不過,不會影響你繼續在工廠工作。希望你以後不要發生類似這樣的事情,如果再要出現......”弼士載接話說:“您直接給他扭送派出所,
我就隻當沒有養過他。”玢詩說:“你父親年歲大了,要多體諒老人的心。孝順最好的方法就是替老人分憂,一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迷而知反。”玢詩讓弼士載喝水,又續滿了水杯。
又聊過一小時後,弼士載站起來要走。玢詩對弼喜說:“老子說‘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意思是,懂得滿足就不會受到屈辱,懂得適可而止就不會遇到危險,這樣才可以長久
的平安。”玢詩轉過臉麵對弼士載說:“弼師傅,您多保重身體,祝您福如山嶽,百齡眉壽。”玢詩給工會打電話讓範彤江過來。範彤江敲了門,玢詩說:“進來。”範彤江進了廠長辦公室
,垂手站立,玢詩笑著說:“範廠長,你辛苦一下,親自去車隊叫輛車,把弼師傅送回去。”弼士載連說不用,玢詩說:“派車把您送回去是應該的,有時間我一定去看您。”玢詩送到二樓
樓梯口,弼士載不讓再送。玢詩笑著看他們父子下了樓。
玢詩回廠長室,打電話叫馬崇季來。馬崇季立刻前來。玢詩對他說:“弼喜的事情,你先去了解下,拿出處理意見來。”馬崇季躬身說:“玢書記,您先給個指示,怎麼處理得當?”玢
詩走到窗前,向窗外看。從這裏能看到廠大門。範彤江派了車,弼士載和弼喜都上了車。車開了,範彤江進了廠門,朝辦公樓而來。玢詩說:“寫個通告,拿來我看。其它的不再提了。”
兩天以後,北院廠門口公告欄貼出通告。
通告
1988年9月13日下午十七點十五分,低壓一車間弼喜酗酒滋事,蠻橫謾罵,跋扈自恣,無視工廠的規章製度,在職工中造成極壞的影響,為嚴肅廠規廠紀,規範職工的管理,經廠領導研究
決定,給予弼喜口頭嚴重警告,扣除弼喜當月獎金,責成弼喜寫出書麵檢查,在低壓一車間做深刻的檢討。希望其他員工能引以為戒,吸取教訓。如今後再發生類似事情,將予以開除。
特此通告
BJ燦川開關廠
1988年9月16日
幾天後,弼喜在低壓一車間全體大會上做了檢查。散了會,有個二次線女工笑說:“檢討做完了,該上樓走正常手續了,繼續要房。”弼喜笑嘻嘻地說:“過來,小娘們,讓我好好親親
你。”女工說:“留著罷,回家親你老婆去。”嘻嘻哈哈撩逗一會兒,大家都散了。
一年後,弼喜的哥哥弼貢,在他的單位升職當科長了,趕上了他們單位最後一批分房。弼貢搬家,去了新房。這樣,弼士載老夫妻住一間,弼喜他們小夫妻住一間,孩子稍大一點後,在
客廳住,依然圍了弼喜他們曾經用過的簾子。
幾年後,玢詩辦公事路過,特意下車到弼士載家坐了坐。弼士載特別熱情,前後忙碌。玢詩說了不少歉意的話,沒有能夠幫助到弼士載感到內疚。弼士載說:“玢書記,您不容易。一個
女同誌,管理這麼大的一個廠,上上下下都要顧及,難如人願。我們當職工的應該多理解,為您分憂。我們沒有更多能力,隻是盼望別給領導找麻煩,讓您更有精力去做更為重要的事情。我
知道,我兒子是個怎樣的人,您多費心了,給您添的麻煩實在是夠多,您看我能做什麼,您盡管說,我一定盡全力做。哪兒一天,我不在了,眼閉了,也就不管了,隨他去了。”
玢詩話語溫婉,講了許多。兩個小時後,玢詩站起來說:“還要辦事,必須走了。”弼士載看著玢詩上了車說:“一定還來啊。”玢詩點頭。弼士載和玢詩都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
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