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曦曦五歲的時候,長姐曾設計想將她推下湖去,結果曦曦被侍衛救了,安然無恙,長姐自己卻掉了下去,還差點沒了命。
長姐此舉惹得父皇震怒,母後不得已隻能開口讓曦曦去求情,父皇才沒有追究,但長姐到底惹了父皇煩心,所以她剛剛及笄就被嫁了出去,別說封地,連封號都沒給。
身為嫡長女,淪落到那般田地,長姐有一段日子過得十分委屈。
雖然自己登基之後,這些都加倍彌補給了長姐,給了她長公主封號和比南康郡更加富庶的襄陽郡作為封地。
但是長姐仍然恨曦曦,恨到將自己的一切不順心怪罪在曦曦身上,甚至在父皇駕崩之後不久,就想要下藥毀了曦曦容貌。
長姐和曦曦一母同胞,若說曦曦是撿著父皇和母後的優點出生,那麼長姐就正好與之相反,容貌上隻能說清秀有餘。
曦曦身邊有父皇留給他的嬤嬤,長姐的算計很快就被發現,沒有釀成大錯,長姐投毒不成反被曦曦身邊的侍衛扣下。
孰是孰非一眼可見。
但一邊是對他極好的長姐,長姐的生活已是一團糟糕,即便是小懲大誡,都會雪上加霜,所以他可能連懲罰長姐都做不到。
而另外一邊是無辜的妹妹,他左右為難。
沒想到母後竟然先開了口,希望曦曦能夠再次原諒長姐。長姐和曦曦都是母後親生的,母後當然兩個都疼,可相對於得到父皇嬌寵的曦曦,她肯定是偏疼長姐的。
他至今仍然忘不了曦曦當時的眼神,一個八歲的孩子,眼中的光亮瞬間湮滅。
她隻是淡淡看了母後一眼,就同意了母後的請求,還說“母後這裏,以後我就不來了,以免襄陽長公主遇見了又讓她不痛快”。
自那之後,曦曦再也沒有去過一次長秋宮,沒有參加過一次宴會,她很少離開鳴鸞殿,徹底避開了長姐。
母後找了嚴厲的嬤嬤教導長姐,並再三告誡不許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好在長姐勉強聽了進去,加上曦曦刻意避開,之後再無類似事情發生。
但母後再去鳴鸞殿,曦曦與她已經很是疏離。
他們明知道長姐的嫉恨毫無道理,卻沒有在長姐第一次行為不當的時候就約束她,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寄希望於曦曦的寬容大度。
皇上隻要一想到曦曦當時的神情,就覺得自己做了極大的錯事,讓他心中愧疚不已,所以他才加倍疼愛這個妹妹。
好在曦曦對他這個哥哥還算親密。
如今到衛岑這裏,他心中再次起了漣漪。
若衛岑身體康健,實在是妹夫的最佳人選,京城之中一等一的貴公子,才華橫溢,能力超然,樣貌出眾,滿京城再挑不出更加優秀的同齡人了。
曦曦遲早要嫁人的,嫉恨她的並不是隻有長姐,一般人未必能護得住曦曦,可若是衛岑,定然可以護她周全。
唯一的麻煩就是衛岑身上的毒,但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姻緣,上天肯定會格外庇佑的,對吧?
皇上親自去相國寺拜見靜心大師,問及八字之事。
靜心大師隻是溫和笑笑,說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從八字上看,那是天定良緣,定然能宜室宜家,順遂無虞。
皇上眼睛一亮:“大師的意思是子恒的身體也能好起來?”
靜心大師卻隻是高深莫測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阿彌陀佛。”之後他便不肯再說了。
皇上從相國寺回去以後翻來覆去想了兩個晚上後,這日中午去了鳴鸞殿見葉妤。
挺拔蒼翠的梧桐樹下,姿容昳麗的少女懶散地半躺在椅子上,衝他揮揮手,盈盈一笑:“皇兄怎麼今日有空閑了?”
另一邊正和侍女木槿練習武功的七公主看見皇上進來,卻不敢像葉妤一般,她收起手中的長鞭,恭敬行禮問安,然後就悄悄退下了。
七公主是趙容華之女,比葉妤大一歲,生來左邊臉上就帶著一塊紅色胎記,被愛美的父皇憎惡,連帶著她的生母趙容華都一同被嫌棄。
趙容華將自己在宮中受到的委屈全數怪罪在七公主身上,自小打罵就是家常便飯,直到六歲那年被恰巧路過的葉妤給救了下來。
自此就跟在了葉妤身邊,形影不離。
皇上閑話幾句之後,就說起了來意,將靜心大師的批語和衛太夫人來求親的事情告訴葉妤。
葉妤垂首,半晌不語,許久才幽幽道:“皇兄嫌棄我吃得多了?”
皇上笑道:“別胡鬧,說正經事呢,你也到嫁人的年紀了。”
葉妤眸色一動:“那皇兄是希望我嫁給他嗎?”
皇上踟躕片刻:“若真是你的天定姻緣,我不想你錯過,子恒是個很好的人,但並不是非要你嫁他不可,我希望你能過得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葉妤皺了皺鼻子:“老和尚淨給我惹麻煩。”
皇上無奈:“曦曦,不得無禮,靜心大師是得道高僧。”
葉妤煩躁道:“所以他就可以隨便給我找事了?我的生辰八字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會不會是順手寫錯了,你問清楚了嗎?”
皇上懶得回答葉妤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但對葉妤待靜心的態度,也沒再說什麼。
其實葉妤和靜心的關係很好,先皇在世時,每次禮佛都要帶著葉妤一起去,她見靜心的機會太多。
而且靜心也很喜歡她,若她是個男孩兒,說不定早被靜心收了徒。
皇上想著還是應該把話題找回來,於是將衛岑仔細誇了一通,為了佐證他的能力還把他手頭辦過的幾件大事一一講給葉妤。
葉妤單手撐著下巴,很給麵子地認真聽著,時不時地還點點頭。
皇上試探著問:“怎麼樣,是不心動了?”
“沒有。”葉妤搖搖頭。
皇上眉頭微蹙。
葉妤莞爾一笑:“就是覺得吏部官員考核時候,若能有你這記性會好做許多。”
皇上不由氣猝:“那你說說為什麼不想嫁給他?”
“他長得太好,容易招桃花。”
“胡說,他這幾年也沒見招來什麼桃花。”
“鎮國公府人太多,太麻煩。”
“你們成婚後住公主府,鎮國公府的事情煩不到你頭上。”
“他的仇人滿地跑,太危險。”
“我多派些武功高強的侍衛給你。”
“他身子骨太弱。”
“子恒隻是中毒了,我已經派人在找解藥了。”
“你找了好幾年了,萬一找不到呢?”
皇上一時語塞,開始耍賴:“反正當年是你替我選了他做伴讀,現在你不能不管他。”
葉妤怔住,皇上選伴讀的時候,她應該剛出生啊,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看著葉妤疑惑不解的樣子,皇上有些不好意思道:“當初選伴讀的時候是好幾個皇子一起,因此備選人員有好多個,我待在宮裏消息不通,也不知道那些公子的品行如何。
“然後就忽然想起你之前抓周的時候,一下就挑到了裏麵最貴重的那件,我靈機一動,就把來應選的伴讀們的名字都寫了下來團成團,讓你幫我挑一個。
“結果你就從中將寫著子恒名字的紙團扒拉了出來。”
葉妤沉吟半刻問道:“你當初這樣做的時候父皇知道嗎?”
皇上很是得意:“我寫名字的字條不知怎麼到了六弟手裏,他告訴了父皇,誰知父皇聽了之後,竟然沒有訓斥我,最後還讓子恒做了我的伴讀,我......”
皇上說著說著陡然僵住。
當年他登基以後,才從父皇的心腹內侍那裏知道,自己能被立為太子,竟然是曦曦抓鬮抓出來的。
父皇將所有皇子的名字都寫了進去,曦曦第一個選出來的就是他,父皇不得不認從天命,轉日就下了詔書。
他聽說這件事情之後,是真的無話可說,隻能說論有一個神奇妹妹的重要性。
當年皇子中最受寵愛的簡親王若是知道儲位之爭是這樣的,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這會兒他才突然察覺自己當年的行為和先皇挑太子的方式簡直如出一轍,不由呆住,難道是......
他給了先皇某種不得了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