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非自小乖覺,開祠堂請家法這種事,我還真沒幹過幾回。
再加上老侯爺死於我手,每每我來這地方便覺著陰森,於是除了祭祖,便甚少過來。
這回到成了個例外。
我命人將謝非架在了長凳上,家丁手持寬棍站在一旁。
小白花心疼的直往謝非身上撲,一邊哭一邊求情:“老夫人,俞郎可是侯爺啊!您怎麼能這樣對他!”
“小荷,你莫怕,他們不敢真打的!”謝非安慰完小白花,扭臉對著壓著他的下人爆喝:“你們是要造反不成!本侯才是這鎮南侯府的主子!”
下人為難地看著謝非,壓著他的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這滿府的下人,身契皆在我手,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什麼陽奉陰違。
鎮南侯府是大家族,靈牌層層疊疊地堆砌,足有數百,乍眼看去宛若陰雲從屋簷下蔓延到我麵前。
我歎了口氣,轉身看向這對狗男女。
“侯爺又如何,不還是個不知道禮義廉恥的畜生?”
我言語間並無客氣之意,小白花的身子震了震,詫異地看向我。
“老夫人,您怎麼能這樣說俞郎!難道你要毀了俞郎的前程不成?”小白花字字啼血,聲音哀婉的宛若將死之人。
謝非的臉色大變,本朝重孝道,這話若是傳出去,他不知要受多少白眼和難堪。
“母親,你的心就這麼狠嗎?”謝非紅著眼睛低吼:“你為了一個孤女,連親兒子都不顧了嗎?”
“難道我說的不對?”我盯著他冷哼:“且不論安平嫁入侯府來為你生兒育女、主持中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她十惡不赦,她也是你的妻子!”
“若你真的不滿她,要休妻另娶,你也可以在私下提出,換種大家都體麵的方式!”我接著說:“可你偏偏選擇在嫡子的生辰宴上侮辱她!”
“你自幼上學堂學聖人言,哪個聖人教你這樣侮辱自己的妻子?”
謝非被我問的啞口無言。
我一擺手:“來啊!給我打!打到他知道錯了為止!”
家丁聽令,下手又準又穩,疼得謝非慘叫連連。
“俞郎!老夫人!俞郎可是你的親骨肉啊!您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見她哭的可憐,好心道:“不必攔!”
我倒要看看,這小白花能為謝非擋幾下!
“小荷!”謝非感動地大吼:“不要!”
嬤嬤才鬆手,小白花便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笑死,一下都沒替他擋。
“母親。”安平紅著眼求情:“還是等問清楚了再打。”
她的話在府中素來管用,動手的家丁看了我一眼,果然停了手。
謝非爬到小白花身邊,將她抱在懷中,憤憤地瞪過來。
“安氏!本侯不需要你在這裏假好心!你當你做得那些事本侯不知嗎!”謝非氣急敗壞地吼:“小荷心疼母親年老,有些事本不許我告訴母親!可如今我也顧不得了!”
安平失望地看著這個男人:“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不能讓母親知道的?”
“好!”謝非譏笑出聲:“這可是你說的!”
他扭頭看向我:“母親!你別被她賢惠的樣子騙了!安氏就是個毒婦!就連小荷的父兄,都是她逼死的!”
我皺了眉,安平這孩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莫不是著了別人的道?
侯府家大業大,樹敵也多,難道是有人在故意布局?
果然,安平反問:“今日之前,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逼死她的父兄?”
“你還敢狡辯!”謝非不屑地說:“我問你,回春堂如今是不是你在管?”
安平不明所以,當即點頭。
說起來,回春堂原是我的嫁妝,裏麵從坐診大夫到跑腿的學徒,都是我娘家精挑細選出來的人。
當初靠著回春堂,我才能不著痕跡地替換嬰孩、弄死夫君。
安平及笄後,我便將嫁妝裏的那些鋪子交給她打理,一來是讓她練手,二來是給她傍身。
“母親早就定下了規矩,窮苦百姓上門,回春堂當義診,不得收取診費藥錢,對不對?”謝非又問。
這回我們娘倆看向謝非的眼神都變了,我倆異口同聲地問:“回春堂什麼時候定的這規矩?”
安平頓了頓,接著問:“回春堂又不是善堂,怎麼可能會不取藥錢?”
“可......”謝非繃緊了身子:“回春堂的掌櫃說了有義診......”
“每逢初一十五,回春堂確實有義診,冬贈傷寒貼,夏送退暑方,可旁的藥......誰說不收藥錢了?”
安平搖頭:“窮苦人家上門,確實不收診費,可藥錢還是會按照成本價收,實在沒錢,可寫個欠條慢慢還......”
我看了眼小白花,不疾不徐地說:“想要免藥錢,去城外善堂啊!”
謝非反倒咂舌:“善堂又臟又臭,哪裏是能看病的地方?”
安平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真到了要去善堂求醫的地步,誰還會在意坐的是黃花梨的凳子還是地麵?”安平譏諷地道。
更何況我朝善堂雖然破舊了些,但也還算幹淨。
我又仔細看了看小白花,突然覺著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張臉。
謝非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訥訥地道:“就算不免藥錢,回春堂也不能將上門的病號趕出去吧!”
“小荷兄長病重,回春堂的大夫不給醫治,生生害死了人!”謝非瞪著安氏,越說越有底氣。
“他父親上門找公道,竟被打手丟了出去!”謝非義憤填膺:“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命令!”
他這麼一說,我與安平倒是有些印象。
畢竟當初大理寺上門問了情況,安平拿來當笑話說給我聽過。
這會兒聽謝非說起,安平氣得直哆嗦:“你怎麼不問問她父兄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