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年回老家，表妹趾高氣昂的站在我麵前：

“表姐，聽說你在江山集團給人當保潔呢？”

“回頭我給你介紹個那兒的保安嫁了，保安配保潔，門當戶對。”

“要我說女人還是要嫁得好，你說你讀個名校回來不還是月薪兩千的命，哪像我，嫁了個好老公，每天隻要享福就可以了。”

我翻了個白眼，正準備破口大罵。

怎料一見到她介紹的相親對象，我樂了。

這不是我前幾天剛見麵的王總嗎？

王總臉一黑：“林總，過年可不談生意，這屬於加班。”

我調侃道：“王總勤快啊，聽說還在外麵兼職當保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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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啊，等會兒你舅媽他們就要到了，可得仔細招待著，千萬別出什麼問題。他們脾氣是差了點，但都是親戚，再說了，現在是過年，忍一忍就過去了......”

“哎呀我知道了，媽你都念叨一天了。”

我摁了摁太陽穴，很是頭疼。

今天一大早我媽就把我拽起來，又是買菜又是打掃屋子的，忙活的不行。

想到馬上還要接待那幾個厚臉皮的親戚，瞬間就覺得更累了。

“呦，這不是年年嗎，多久沒回來了？”

還沒進門，舅媽的聲音就隔老遠傳來了。

隻見她手裏領了一箱牛奶過來遞給我：

“給！這可是好東西，我們家一直沒舍得喝，就想著留給年年你了！”

我一看保質期，笑了。

就剩半個月的垃圾貨，也敢當禮送來？

“年年現在畢業了吧，找到工作了嗎？”

舅媽握著我的手，滿臉關切。

表妹走過來，不屑的說道：

“聽說表姐現在去江山集團工作了啊，那自然是有工作的。”

“江山集團，這是個大公司啊！我在報紙上聽說過啊！”

“害，公司是個好公司，但是聽說表姐是在那裏當保潔呢。哎呀表姐，這事兒你不會還沒和別人說吧？”

提到保潔二字的時候，表妹臉上的輕蔑神情肉眼可見。

“哎呀......怎麼讀了幾年名校，就當了個......你說這事，上哪說理去......”

一聽說我隻是幹了個保潔，舅媽立刻捶胸頓足，一臉痛惜，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無惡不赦的事情呢。

我一瞧眼前的情景，得，這是二人到我麵前唱雙簧了啊。

這我一句話沒說，在他們眼裏人生就已經完蛋了。

“算了算了，好歹也是正經工作，哪像我們家小思，嫁了人之後，每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什麼事也不幹，也不想著去找個班上，連孩子都是扔給保姆來管，再這樣下去，人都得廢了！”

舅媽表麵上指責，語氣裏卻全是炫耀，但我可不管這個。

“這怎麼能行呢！舅媽你放心，改天我問問領班的還缺不缺人，如果還缺人，我一定介紹表妹過去！雖然打掃衛生是累了點，但好在是個正經工作啊！”

我故作驚訝，還順帶向表妹豎了個大拇指：

“加油表妹，隻要肯努力，你也可以有份正經工作的！”

“倒也用不著......”

舅媽臉色格外難看的笑了笑，握住我的手也鬆了鬆。

“哼，我嫁了個好老公，可用不著幹那種臟活累活。”

表妹白了我一眼，然後帶著孩子轉身進屋裏去了。

2.

我畢業沒多久，就注冊了一家公司。

大抵是運氣好，抓住了風口，再加上遇到了好的合作夥伴，兩三年的時間便幹的風生水起，甚至還被記者采訪，詢問創業經曆。

不過采訪當日我還有生意要談，就推了個手底下人出去應付，因此也沒人知道公司老板其實是我。

一進門，表妹就開始擠眉弄眼的到處挑刺：

“表姐，你家這沙發椅子怎麼都是舊的，還有這牆，也不想著再粉刷一下！”

毛病，農村老房子不都這樣，住了幾十年了可不是舊了。

以前來過年都不說這話，自從找了個有錢老公，哪兒哪兒都開始挑刺。

她兒子也是一進門就把我推開，開始滿屋亂跑。

“聰聰他就是太活潑了點，表姐你不會和孩子計較的對吧？來聰聰，快喊表姨。”

怎料到聰聰到處亂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才不喊呢，老妖婆，老妖婆！”

我翻了個白眼，不斷在心裏默念和氣生財四個字，算是把氣壓下去了。

“不好意思啊表姐，聰聰他還小，不懂事，你多擔待。”

說罷，她便摟著她那個不知大她多少的男人說道：

“表姐你這房子真得換換了，總不能因為你月薪兩千，就讓你爹媽住這種房子吧？這要是我老公，可萬萬舍不得讓我住這種屋子......”

原本我媽洗了水果，正端過來準備招待他們，一聽到月薪兩千，便一臉疑惑：

“年年你不是......”

我眨巴眨巴眼睛，比了個“噓”的嘴型，我媽頓時心領神會。

難怪我媽是夕陽紅演藝團團長，臨場反應就是快：

“害，比不得小思你啊，嫁了好老公，未來日子可是好過了！”

財不可外露，這話我們全家都銘記在心。

我媽甚至一度想把這五個字刻在我爹腦門上，隻可惜紋身師和我爹極力反對。

當年鎮上傳出消息，說是我家那一片地可能要拆遷。

原本也沒石錘，誰也每當個真。

怎知道那天晚上我爹喝多了酒，就和別人吹牛。

恰好陪他喝酒那個，是村裏有名的大喇叭。

第二天連隔壁鎮上的狗都知道我家成拆遷戶了。

緊接著我家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凡是沾點關係的幾乎全來了。

“我家兒子明年要去城裏上重點高中，這學費還差個五萬，你看......”

“姐，咱倆這關係，我買車錢你總不能不救濟點吧？”

“叔，我和他們都不同。”

終於來了個不一樣的，我爸絕望的眼神裏透出了一絲希望。

“我就是單純想借點花花。”

我媽氣個夠嗆：

“理由都懶得找一個，還有你誰啊，我怎麼都沒見過。”

對方一聽當時就不樂意了：

“我是你二姨妹妹家的鄰居家的叔叔，怎麼叫你誰啊？”

我媽：......

當天晚上全鎮都聽到了我媽的怒吼：

“姓林的！以後你再敢喝醉了上外麵說胡話，我就和你沒完！”

我爸嚇得直哆嗦，當即做了承諾，並寫了一千字保證書。

從那之後，我家再也沒做過啥露財的事。

你說拆遷？沒有的事，那都是老林鬼上身了瞎說的。

你問年年？在外麵流浪呢，鬼知道幹啥工作呢現在。

總之問就是窮，再問就是快出去要飯了。

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提借錢的事了，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

3.

年夜飯，家裏親戚都到齊了。

在他們的討論中，我的後半生似乎隻能在給二婚男人帶孩子和嫁給有錢老頭之中做選擇了。

他們抓了一把瓜子，然後關切的詢問我是怎麼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的。

二姑姑：“你不是九百八十五大學畢業的嗎？怎麼會去幹保潔？”

我：“那是985，不是九百八十五，再說了，工作不分高低貴賤。”

大伯：“現在可有對象了？你這工作找好男人可不容易啊！”

我：“有對象了，對方說和老婆離了婚立馬和我結，人家還有兒子呢，我連生孩子都省了。”

大伯母：“哎呦！年紀輕輕的怎麼看上個有老婆的，別等了，我正好認識個剛離了婚的，趕明兒個就介紹給你！”

說罷大伯母還一副便宜了我的表情：

“原本想介紹給別人的，但是咱們畢竟是自家親戚，有好的當然先給自己家人！哎！這婚事成了，年年你可得記著我們的好。”

“這不你家一直說要拆遷了，那拆遷款肯定不能你們一家全拿了啊。”

大伯父在旁邊搭腔，旁邊姑姑他們也在擠眉弄眼的。

“是啊，這麼多錢，你爹媽肯定用不完，你一個女孩子家，以後嫁人也用不上這些，倒不如想想我們家聰聰。”

“畢竟都是自家親戚，你對聰聰好，聰聰他們將來也會給你養一份老的。”

“俗話說，有福同享，你做了善事，將來去了下麵，老祖宗們都會感謝你的！善有善報，年年你一個大學生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當事人聰聰坐在她媽懷裏做著鬼臉，朝我吐著口水。

與其信他給我養老，還不如相信老祖宗真會顯靈。

一聽姑父這話，我立刻喊道：

“什麼！這房子要拆遷了？我爸媽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

“你爹媽沒告訴你嗎？”

二姑姑一聽這話愣了，怎麼連隔壁村老黃狗都知道了，他們自家閨女還不知道？

“據說拆遷款能有五百萬呢！”

我一聽這話頓時裝作欣喜不已的樣子：

“這麼多，可太好了！”

“是啊，所以年年你可得有良心，多想想......”

“那我豈不是可以拿去還貸了！姑姑你可能不知道，我畢業那會兒開了家公司，結果一分沒賺賠了七百萬進去，這拆遷款一下來，債務可就剩二百萬了......”

終於，拆遷款的事兒告一段落。

我的後半生也不用二選一了，因為現在二婚的也看不上我了。

4.

得虧我爺爺奶奶走的早，不然這會兒又得拉著我給列祖列宗磕頭認錯了。

我爹氣得不行，他在鎮上的形象直接從窮鬼下降到背債的了。

我媽倒是不介意：

“這不挺好，以後喝酒吃飯誰敢喊你請客，省的一天到晚把錢撒出去請別人。”

我爹一聽好像是這個理，也就不再反抗了。

三個人達成共識，回到餐桌。

表妹又開始把矛頭對向了我。

她初中沒有畢業就進廠工作了，後來又迷上了直播，一心傍個傻大款。

而我後來考上了重點大學，在親戚眼裏前途一片光明，她對此耿耿於懷。

“表姐你上了四年大學怎麼連個對象都沒有啊，還是說沒有看得上你的？”

“是不是名校學生都不屑於幹這個啊，我沒讀那麼多書，不懂你們什麼想法......”

“還好我遇到個好老公，不然要是和表姐你一樣去讀大學，可就遇不到他了。”

說罷，她還在他老公的臉上大聲吧唧了一口。

我差點吐了出來。

她現在的老公，如果不說是個經理，單看肚子我還以為是啥老總呢。

有一天直播，她老公在她直播間打賞了五千塊錢，當天晚上表妹就聯係上他了，第二天兩人就確認了關係。

也就過了三個月，倆人就結婚了。

但我那時事業剛起步，沒有時間，婚禮自然是沒去，就讓我媽多隨了一些錢過去。

她還以為我是羞於見她，因此得意了好一段時間。

不過仔細一看，他這老公好像有點眼熟啊？

我再仔細一瞅，這不我合作搭檔王總手下的員工嗎？

上個月就因為項目報告出錯，害得對方少賺了幾百萬。

但對方念在老員工的麵子上，決定將開除的事情等到年後再說。

要不是對方半夜找我喝酒說到這事，我也不會想起他。

咋，王總沒開他還把他升職了不成？

正當我盯著她男人思索的時候，表妹一把抱住了她老公。

“表姐你盯著看什麼呢，不能因為你沒有對象就看上別人的啊！”

我爹翻了個白眼，我媽冷哼一聲。

對於這種蠢話，我爹媽向來懶得搭理。

“我喜歡的是有錢老頭，你家的隻占了一點，不符合我的擇偶需求。”

表妹顯然聽不懂我話裏的意思，因此也沒接著說下去。

“小思你放心，這輩子我隻愛你一個。”

那男人突然戲精上身，握住了表妹的手一臉深情。

“阿慶......”

“小思......”

“哎呦你說說，我這女婿，有錢就算了，對我閨女還一片癡情，你說說，怎麼什麼好事都輪到我們家了啊......”

“哪天小思再給家裏生幾個大胖小子，那才算好！”

“要我說，至少生三個！萬一以後沒人看得上年年，這家裏香火，可不就全靠我家小思了。”

“要不說還是阿慶有出息，連我家孩子的工作都能搞定，可不比年年上個幾年學有用！”

大伯二姑他們就像個稱職的NPC，給表妹他們的愛情鼓舞歡呼。

阿慶擺擺手，十分做作的說：

“都是小事，包在我身上。”

我媽一臉要幹嘔出來的樣子，一會兒瞪著我爹，一會兒瞅著NPC們，仿佛在說：

瞧瞧你家這群好親戚！

晚飯結束後，便開始收拾餐具。

伯母他們笑了笑道：

“哎，這大過年的團聚一次是不容易，年年難得回來還得幫助收拾，真是辛苦......”

說著辛苦，但是沒有一個站起來要幫忙的。

“東西是多了點，伯母要幫忙嗎？”

“年年你怎麼這樣！難得回來一次多幹點怎麼了，你大伯母身體不好還讓她幹活！”

大伯父一拍桌子怒喝道。

剛在餐桌上站起來搶雞腿的時候咋不說身體不好？

“那平時伯母在家裏肯定不用幹活的對吧？大伯父那麼心疼伯母，活肯定都是你幹的對吧？”

我斜了一眼伯父伯母，兩人尷尬的坐在那裏，嘴裏隻是嘟囔著：

“越來越沒規矩了！”

“身體不好就老實坐著，我給家裏買了洗碗機，用不著你幫忙。”

我將餐具送到廚房，看我媽在那裏搗鼓高科技。

“洗碗機？”

表妹一聽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表姐你是從哪裏二手淘來的嗎？家裏都背債了，就別強行裝逼了。”

“那東西可貴了，我家阿慶都沒舍得給我買，你居然給買了？”

我撓了撓頭，一臉驚訝：

“不就幾千塊錢嗎，這都舍不得嗎？”

“表妹你可不要騙我，你真的是在過好日子嗎？”

表妹臉上笑容一僵，轉頭問道：

“阿慶你不是說要十幾萬嗎？所以才沒舍得給我買。”

“啊......這個......品牌不同，我給小思的當然是最好的，幾千塊錢那肯定是不起眼的雜牌子，咱們看不上這個。”

阿慶擦了擦冷汗，算上給自己找補上了。

表妹點了點頭，她那腦瓜子思考不了太多，自然她男人說啥就是啥。

5.

臨走的時候，表妹挽著他男人的胳膊告訴我：

“表姐，過兩天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和你可般配了，你就偷著樂吧！”

我笑了笑，沒當回事。

她介紹來的，是個正常人的概率應該不高。

結果我轉身回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