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說話,周叔就衝著我大喊道,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幹這種事了!放過我,放過我!就這樣喊著逃出了房間。
這房間裏就我和周叔兩個人,可看他的表情,好像看到了第三個人一般,一個令他恐懼無比的人。想到這裏,我轉過了身,從洗漱台的鏡子裏看到了我。
卻發現,就在我的眉心處,竟有著第三隻眼睛。黑白相間,正望著我。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慌忙摸了摸額頭,發現自己額頭上什麼都沒有。再看那鏡子,黑色眼睛還在,越看越像戒指上的那枚眼睛!
緊接著,我便感覺到額頭一陣劇痛,皮膚像是硬生生被人撕開。我驚呼一聲,捂著額頭倒地,熾熱的鮮血不斷從額頭處湧出來,此時我的雙眼分明是緊閉的,但我卻發現,自己仍能以一種不同的視角看到外麵的景物!
劇痛持續了足足幾分鐘才舒緩,但是疼痛依舊沒有消散。我試探著伸手摸向額頭,雙眼卻忽然被戳了一般的難受。
我再抬頭時,鏡子中的我依舊有第三隻眼睛。但是此時的我已經滿臉鮮血,就算此刻我再怎麼不信也無濟於事。三隻眼帶來的高位視角和額心隱隱的疼痛感讓我知道,現在我真的長出了第三隻眼睛!
隱約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笑。
那是一個女孩的聲音,笑得很滲人,很低沉。她說,隻有你是我的。
這聲音聽著耳熟,我仔細回憶了片刻。想起來赫然是離開停屍房時,那女屍的聲音!
我心裏生出了無數種恐怖的想法,這件事的詭異程度和那些周叔所說的恐怖故事猶有過之,就算我對這種牛鬼蛇神的事情不屑一顧,也能明白,這次我和周叔絕對是沾染上什麼東西!
我衝出門就要追周叔,可回頭一想,要是外人看到自己多了第三隻眼睛,指不定把我當成怪物了,順手拿了一塊布把整個額頭包上。
沒想到剛追到前廳,忽然聽見一聲尖叫。
等我跟著人群一齊來到前廳時,頓時呆住了。
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正在一滴一滴變得冰涼,骨頭正在被人一節一節捏碎。
周叔跳樓了,死狀極慘。
有人看見他從頂樓跳了下來,頭著地,整個腦袋像是被捶爛的西瓜,腦漿混著血液濺得一地都是。
他的額心裂開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位置正好和我額心的眼睛相當。
我有一種恐懼的感覺,那道傷口不是墜樓摔出來的,而是在墜樓前,他的額心就裂開了,隻不過他沒有戒指,也就沒有長出眼睛。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想,這個想法就這麼憑空出現在我腦海裏。
周圍人群鬧哄哄的,討論的無非是周叔怎麼死的。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在一步一步往後退。某種本能讓我離開這裏。
我卻在這時迎上了某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和戒指、我額心出現的眼睛相同。那人穿著黑色的西裝,混在人群中。
他一看見我,立刻就閃身躲進了人群中。同時一股巨大的壓迫感朝我襲來,隻是一個照麵,我就知道他是來抓我的!
果然,那個男人正在擠過人群朝我走來!
我下意識拔腿就跑,沒人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自從看見周叔的屍體,我感覺自己就像丟了魂兒一般。
一個聲音直接在我腦中響起,讓我更加恐懼了。
周叔不是自殺的......是被他們殺死的。他額心的裂痕,是被那個男人生生挖開的。
他為什麼要挖開他的額心?
為了確認他的額心有沒有眼睛。
他是為了那枚戒指而來的。
本能是這麼告訴我的。
惶恐和恐懼的催使下,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我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回到宿舍了。
我關掉所有的燈,把自己埋在黑暗裏,隻有這樣才能讓我稍稍安心。
黑暗中,我聽到了心臟跳動的生硬。
但是這聲音並不來自我的胸前。
倒不是說我的心臟停了,而是被另外一個,更強有力的跳動聲給掩蓋住了。即便它的視野內是現在是一片黑暗,但是仍然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額頭延伸出的所有血管都在跳動,將血液供給於此。
是那隻眼睛。
我瞬間想到了那個戒指,它還靜靜的躺在我的口袋裏。我摸出來看了看,它在黑暗中仍散發著某種熒光,讓人能看清,究竟是我在注視著戒指上的那顆寶石,還是戒指上的那顆寶石,在注視著我。
尼采曾言:每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此刻,它遠比深淵更加黑暗,充斥著恐怖。而那無盡的黑暗中,我所視無物,它給我所帶來的恐懼,讓最普通的空氣對我而言都如同最猛烈的毒藥。
燈忽然亮了,我慌忙用手抱住戒指,抬頭望去......
回來的是我室友,他大概知道了周叔去世的消息,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梁明,看開點,人各有命。”
我茫然的點點頭。
他見我的樣子,便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坐在了自己床上。
也對,任誰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都會以為我是悲慟過渡吧——關著燈,一個人縮坐在角落,麵無表情。
就這樣,我縮在角落裏,他坐在床上,各自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
我室友是個話特別多的人,因此和我非常合得來,每天晚上我們倆都能嘮嗑到兩三點才睡覺。以我室友的個性,就算我遭到如此打擊,他也一定會不停地跟我說話安慰我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我一起沉默。
空氣很靜謐,逐漸變得凝重,甚至靜得連呼吸聲也沒有。
呼吸?
我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悄悄抬了抬頭,迎麵正對上了室友的眼睛。
他正盯著我,和平時開朗樂觀的他完全不一樣,那目光很默然,沒有一點生氣。
我感覺到喉嚨有些發幹。
人在極端的恐懼下,他是喊不出來的。
好在他先開口了,問我,你除了周叔外,還有什麼其他的親戚麼?
這讓他的人設正常了一點,但我還是有些警覺地回答道,沒有。
他不等我繼續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自顧自的說起來,好像自始至終我根本不存在一樣,他問我,隻是為了給自己說話開頭。
“你,梁明,早上回來以後就躺了一天,睡得和死豬一樣沉。下午忽然起床出門,之後有一個身穿著黑衣服的人說是你的親戚,進門就開始搜你的東西,把東西全部翻亂以後就離開了。”
我點點頭,但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複讀機一樣重複一遍這些話。
他接下來的話忽然讓我渾身一寒。
“黑衣人來的時候,我也在寢室。不知道能不能說是我可悲,偏偏多話問了幾句,如果不是這幾句話,我就不會看見他的眼睛,也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