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婚期越近,京城裏的謝呈戰死的消息就越多。
成婚事宜繁雜,我與將軍府多了一些來往,將軍的妹妹,阿芙總是借機來陪我。
煙雨三月,山上桃花開的俊俏。
阿芙拉著我去寺裏給謝呈祈福,可到了那裏,竟是去賞花的。
「誒呀好嫂嫂,你就陪我去吧,如果你不去,祖母肯定也不許我去了~」
隻能心軟答應她,想起上一世那堅強的讓人心疼的女子,拒絕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到了桃花林,她讓我在此處等她。
我失笑,寵溺這看著她跑遠。
想起上一世,她父母雙亡,從小與祖母相依為命,偶然間,我聽她與好友交談,「爹娘走了,哥哥也不在了,祖母隻剩我了,我更不能倒下。許多人等著看將軍府的笑話,可我偏要讓他們笑不出來。」
將軍府,上至老太君,下至年幼的謝芙,都是如此錚錚傲骨。
我陷入回憶,突然身後一陣厚重的藥味傳來,我回頭一驚。
來人身形高挑,肩寬腿長,臉色蒼白,可蓋不住眉眼間的豐神俊朗。
是個俊俏的郎君。
此刻他低頭看向我,不知為何,臉色竟有些泛紅。
「你就是將軍未過門的妻子?」
我點了點頭,認識我,難不成是將軍府的人?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定定的看著我,輕聲開口,「我是謝將軍的副官,聽說你還要嫁進將軍府,你這小娘子莫不是個傻的,沒聽說將軍死了嗎?你......」
上輩子我雖沒見過將軍,可畢竟我也是要嫁入將軍府的,況且對將軍我實打實的佩服與敬重,而眼前的副官竟這樣說。
我有些生氣,語氣帶上怒氣。
「謝將軍擊退蠻子,保佑疆土,是我們大燕的守護神,我仰慕他已久,不管如何我都會嫁給他的!還請副將慎言。」
我退後幾步,離這人遠了點。
那人臉忽然漲紅,我剛想開口,他便把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裏。
「這是將軍之前為你做的簪子!」
還未等我回,轉身就走了,看著高大的背影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軍戰死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回來。
大家聽到謝呈戰死沙場,連屍骨都沒能回來,紛紛縞素。
「小姐,老爺那邊已經傳喚四次了,您也該去看看了。」
說話的是沈姨娘身邊的婆子,她吊梢眼一翻,不耐開口,「小姐,別怪老奴多嘴。您也算是個嫡出女子,怎能天天和那......和大夫人一樣敲算盤,弄得一身銅臭味,老爺最討厭的就是......」
我冷哼一聲,看了一眼聽春,聽春秒懂我的暗示。
賞了她一個巴掌,「賞你這巴掌,是教你怎麼做一個下人的,主子的事情,還容不得一個下人議論。」
婆子被按在地上受罰,我帶著聽春去了前堂。
我可不信我那父親能有什麼好心思。
父親沈姨娘高坐堂上,裝模作樣好不虛偽。
「今日叫你來,是你母親有話要交代你。」
「母親?」
「父親糊塗,我母親是京城許氏長女,可不是煙柳出身的賤籍。」
沈姨娘最恨的,就是她的出身。
可現在我將要出嫁,也不願和她做什麼表麵功夫。
看著她恨得牙癢癢,卻要忍住裝作大度的樣子,心裏實在爽快。
「今日喚你來,是有別的事,」她眼神一閃,一旁便端來一碗湯藥。
「謝將軍已死,你嫁過去便會獨守空房,這一副湯藥,能讓你不再有孕,也算對得起將軍府了......」
她語氣裏滿是體貼,可在父親看不到的角度,眼裏對我誰來挑釁的目光。
我冷哼一聲,不為所動,隻等將軍府的人來。
就在剛才,我以嫁妝事物過多,叫阿芙來陪我為由遞了帖子。
「沈姨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沈府的手夠長的,已經要伸到將軍府了麼?」
謝芙帶著幾個嬤嬤走來,站定在我身側。
沈姨娘看謝芙帶人進來立馬換上笑臉解釋道。
「這人啊,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們都是為了將軍府著想。」
謝芙掃了眼沈姨娘,撇撇嘴沒理她,直接朝著父親望去。
「沈大人,我嫂子嫁過去,那就是將軍府的人,就算想二嫁我們將軍府也願意送親的!」
謝芙看著麵前的湯藥,不屑的說。
「這種不入流的醃臟之事我們將軍府做不出來,還望沈大人見諒」
我忍不住發笑。
謝芙直直的看著父親,父親和沈姨娘麵色瞬間鐵青又不好回懟,忍的很辛苦。
「謝侄女說的是,是我們考慮不周了」
「父親,既然沒什麼事情了,我和阿芙就先下去了,還需要核對一下成親事宜」。
雖然謝將軍戰死,但是將軍府在聖上那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父親也不好當眾扶了將軍府的麵子。
隻能幹笑的擺手,讓我們退下。
回到小院,謝芙突然探頭,小心翼翼的問我「嫂嫂,你喜歡小孩子嗎?」
我以為她聽到了沈姨娘的話,剛要解釋「你放心,我......」
「誒呀!我說這事幹嘛,也輪不到我費心的!」
還沒等我話說完,謝芙三兩口吞下糕點就風風火火離開了,走之前還把幾位老嬤嬤留下了。
有了幾位嬤嬤震懾,父親那邊沒在鬧出什麼笑話。
婚禮前一天,沈玉珠帶著四皇子嬌笑著推開了門。
「姐姐,恭喜你啊,明日就要出嫁。」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金簪,「真羨慕姐姐能早早出嫁,四皇子聽說我嫁妝少,心疼我,說要好好準備,贈我十裏紅妝......哦對不住啊姐姐,我忘記你是寡婦了!」
「羨慕她做什麼?」四皇子把沈玉珠攬到懷裏,點了點她的鼻尖,「一個毒婦,晦氣得很!」
我聞聲起身,緩緩行禮,「臣女參見四殿下。」
沈玉珠正得意洋洋,看到四皇子微微愣神的臉時,微笑僵在嘴角。
直到她笑喚了一聲,燕恒才回過神來,神情複雜,「容貌尚可,卻是個歹毒的,你為何要搶珠兒的嫁妝?」
「四殿下,自古以來嫡庶有別,臣女從未聽過說,嫡母留下的嫁妝,要交給庶女,長嫡有序啊,殿下。」
四皇子聽懂了我的話外之意,麵露慍色。
勳貴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皇家呢?
隻要太子還在,四皇子就永無登基的可能。
四皇子瞬間黑臉。
「殿下莫氣,姐姐一向如此。」
沈玉珠背對著燕恒,挑釁地看著我,「就罰姐姐跪幾個時辰吧......」
聞言,我輕輕撫了撫身側的嫁衣,「妹妹可別忘了,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嫁,若是因傷誤了吉時,恐怕要麻煩四皇子向陛下解釋一番。」
「不可理喻!」
燕恒冷哼,衣袖一甩就大步離開,隻剩沈玉珠咬著嘴唇恨恨的看著我。
「沈漪,你別得意的太早!」
室內重歸寧靜,我摸索著那根木簪,心裏確實放鬆的。
終於!
不用侍奉公婆,討好夫君,生兒育女鬥小妾的好日子。
終於!輪到我啦!
想著該如何重新操持母親的產業,我漸漸入眠。
第二日一早,我就被聽春叫醒。
她一臉開心,「小姐!小姐!快醒醒,太安長公主來了,要親自來為您梳妝呢!」
大燕成婚有一個習俗,成婚時若有子孫美滿,闔家歡樂的長輩梳妝,新婦便能接著幾分福氣,幸福一生。
太安長公主與陛下一母同胞,無比高貴。
為新婦梳妝,我還是頭一個。
她慈祥和藹,笑著為我蓋上蓋頭。
聲聲祝福中,一道哭腔格外明顯。
「姐姐啊!」
沈玉珠一身白衣,哭得梨花帶雨。
「這位是?」
太安長公主麵露不虞,身邊人連忙解釋,「是......沈大人的小女,與四皇子走的近的!」
「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你做這幅樣子給誰看?」
「您有所不知啊,姐姐為了榮華富貴要嫁給一個已死之人,我隻是為姐姐感到難過......」
「荒謬!嫡姐出嫁,庶女哭喪,這是沈大人的家風麼?」長公主打斷她,神色嚴肅。
姐姐出嫁,妹妹哭喪,沈玉珠可是第一人。
透過蓋頭,我看不清沈玉珠的動作,隻聽到四皇子為她辯解。
「姑母,珠兒何錯之有?沈漪為了那點嫁妝,自願嫁給一個死人,難道不會讓沈大人寒了心嗎?」
「我看你才是昏了頭!」
遠處穿來一聲斥責,身邊紛紛跪拜,「參見陛下。」
我心頭一慌,準備行禮時被一隻大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