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村裏的大媽也在附和著姑姑的話：“別的女孩跟她一樣的年紀，小孩都已經會打醬油了，她還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了，也該知足了。”

班主任想盡辦法讓姑姑她們改變主意：“孩子她姑，這孩子學習很厲害的，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的，你們再交兩三年的學費，以後她肯定能報答你們的。”

學校領導不聽班主任的說辭，直截了當地說：“我不管你們家裏是什麼情況，反正要是學費交不上，小孩下個星期就別來讀書了！”

學校領導說完便揚長而去。

我滿臉期待地看著姑姑，姑姑揚起她的手甩了我一巴掌。

“看什麼看，是你爸媽沒本事，別怪我不讓你讀書，我也有家庭要養。”

我跪在姑姑麵前，說：“姑姑，我求求你了，我是真的想讀書，你就讓我讀書吧！”

“讀書有什麼用，女孩子再怎麼努力，最後不也是找個人嫁了！”

姑姑說完就用腳把我踢開，大搖大擺地回到她家去煮飯了。

第二天，弟弟把我拉到廚房的角落裏，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看見他藏在門縫裏的錢，他粗糙的手上遞給我好多張幾分幾毛的錢。

他興高采烈地說著：“姐姐，我有錢，可以讓你去讀書。”

別的小朋友在家裏當皇帝，弟弟烈日當空還要在村裏撿廢品，這些錢都是他風雨無阻撿廢品攢下來的。

正當我伸手去拿的時候，騰空出現的一雙手把弟弟手裏的錢全掃沒了。

“竟然背著我偷偷藏錢，看來是對你們太好了！”

弟弟走街串巷地收廢品，就是想著給我交學費：“姑姑，這些錢是我給姐姐讀書的，你不能把它拿走，你快點還給我！”

“什麼錢，這家裏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們就是仗著我有錢，所以才有肉吃，別人家都在啃樹皮知道嗎！”

姑姑拿走弟弟的錢，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弟弟不服氣，坐在地上撒潑打滾，連經常跟他一起玩的小狗都逃不過被他打的命運，打累了就一整個下午都躲在被子裏哭。

奶奶看見了，就責怪我說都是因為我這個姐姐沒用，我弟弟才會賭氣不吃飯。

還說我就是這個家的掃把星，把我趕到門外。村裏嚼舌根的大媽說自從我出生後，這個家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

我最後因為實在沒錢讀書，書本全被姑姑拿去當廢品賣掉了，連家裏整麵牆的獎狀都被姑姑撕掉了。

我讀不了書，被奶奶叫去田裏種地，我在田裏幹活，聽著學校裏傳來朗朗的讀書聲，真羨慕她們能讀書。

這天，姑姑興高采烈地跑到田裏來找我，說要給我介紹一門好的婚事。

姑姑拉著我，把我手裏的鋤頭扔掉：“孩子，你現在這個年紀可以結婚了，早點結婚，孝敬你奶奶和我。”

我說：“姑姑，班主任跟我說，隻要我能把這個學期的學費續上，他跟學校領導求情說全當做我請假了，我還可以繼續讀書的。”

姑姑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怎麼這麼強，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嫁個有錢人比你死讀書重要。”

弟弟看見姑姑來找我準沒有好事，就用表哥不要的水槍滋姑姑一臉。

“姑姑，你是個壞人，老是欺負姐姐！”

姑姑被滋了一臉的水後，生氣地走開了，還說我們都是跟我爸爸一樣不會變通，這輩子活該是窮鬼的命。這個機會別人要還沒有呢，就因為我是她孫女，才把這個機會讓給我。

我在地裏幹完農活和弟弟一起回家，看見一個皮膚黝黑，左腿還殘疾的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在我家裏。

姑姑把我拉進房間，說：“孩子，過來，這就是我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別看他比你大這麼多歲，他手裏可是有好幾十萬的工地賠償金呢！”

我看了一眼門外的男人，他齜牙咧嘴地對著我笑，我心裏頓時一陣惡心。

弟弟跟著我們走進房間，說：“姑姑，你不要臉，我爸爸都比他長得帥，他跟你一樣，都是醜八怪！”

難道我的命運就是注定讀不了書，跟門外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嗎！

“你這小屁孩懂什麼啊，牙都沒長齊就別摻合大人的事情了。”

姑姑說著說著就把弟弟趕了出去。

奶奶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沒爸沒媽，現在臉又毀了，趁著現在還有男人要你，算是你的福氣，而且他手裏還有老婆本呢，跟他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我不聽她們的話，扭頭就跑出去。

看見我出來了，這個男的艱難地站起來，想要拉住我，看著他頭上可以滴出油的頭發，還有他身上莫名其妙惡臭，我頓時一陣惡心。

“小妹妹！”

他一開口，迎麵就是一股臭水溝的問道，差點就被他熏死了。

我推開他藏汙納垢的手，捏著鼻子跑了出去。

我現在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爸爸如果在的話，他是不會讓我答應這門荒唐的親事。

弟弟看見我跑出去，就跟在我後麵：“姐姐，你別哭，等我長大了，我保護你。”

我真的覺得命運一點都不公平，我們都是想努力地活下去，為什麼要把別人的錯誤遷怒到我們身上。

姑姑和大媽們從山上把我拉下山：“你以為你跑了，我們就抓不到你了嗎，告訴你，這門婚事，你必須得答應。

“你姑丈沒錢承包工地，正好有了這幾十萬的彩禮，他就不用伸手跟別人借了。”

姑姑在幻想這幾十萬的彩禮拿到手，工程一開工，她就可以讓姑丈再買一套新房子了。

“沒想到，你值這麼多錢，早知道就把你賣給村口死了老婆的鰥夫了，他給你的彩禮錢肯定更多。”

弟弟拿起地上的樹枝往姑姑的手上打，企圖讓她放開我的手。

“你這個壞女人，我打你！”

沒想到，姑姑的一個巴掌，讓弟弟的頭直接撞到石頭上，我看見弟弟倒地後一動不動，我又掙脫不開姑姑的手。

夜幕降臨下，弟弟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我用盡力氣往姑姑的手上咬了一口，姑姑因為疼痛，終於鬆開我的手。

我跑回去看看弟弟，弟弟的額頭被石頭砸穿了，血肉模糊，流了好多的血。

姑姑眼看著和老光棍約定的時間到了，就不管額頭上還在流血的弟弟，硬是把我拉走了。

我求著她：“姑姑，快點帶我弟弟去醫院好不好，他都沒反應了。”

“沒事的，等下他會醒過來的，他沒這麼容易死。”

幾十萬對姑姑的誘惑力讓姑姑鬼迷心竅，可是，我卻在那一天永遠失去我相依為命的弟弟。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我的班主任，我讓他救我，他把自行車擋在姑姑和大媽們麵前。

拉開姑姑的手後，我急忙跑上山，去看看弟弟，想把他送到醫院。

當我背上弟弟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身體都是冰冷的，我還在跟自己安慰說，這山上涼，弟弟全身發涼也正常。

我把弟弟背下山，班主任摸了摸弟弟的脈搏，閉了一下眼睛，臉色嚇得都蒼白了。

姑姑和大媽們不死心地把我拉著我走，嘴裏在說：“醜八怪，你快點跟我回去，回去晚了，你未來老公就該生氣了，這幾十萬的彩禮錢就該打水漂了！”

班主任眼眶濕潤地說道：“有你這樣做人姑姑的嗎，孩子都死了，你還在想著你幾十萬的事情！”

死了？誰死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是在說我弟弟死了嗎？

姑姑心虛地說：“你在嚇唬誰啊，我就是打了他一巴掌，他像他媽一樣就那麼容易死嗎，你騙誰啊！”

她說完就趕緊跑了，甚至都沒有看過弟弟一眼。

我抱著弟弟痛哭流涕。

“孩子，我已經跟教育局的領導商量過了，以你的成績，他們同意你免費去市裏讀書，你快點收拾去讀書吧！”

班主任說完，就把皺巴巴的錢拿到我手裏，讓我趕緊離開，弟弟的喪事他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