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閨女!」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回頭。
她叫吳荷清,是李天佑的母親。
我認得她,村裏人都認得她。
「誒呦,娃娃,你——」
「荷清姨,我沒事兒。」
我摸了摸嗓子,意識到自己能開口說話後,突然笑了。
吳荷清從兜裏掏出塊沾了油汙的手帕,想給我擦擦額頭血漬,又怕我嫌,縮回手那刻,被我迅速握住手。
手帕按在傷口上,我疼得哆嗦一下。
這村裏有誰不認識吳荷清?當年她可是村裏的大名人,模樣數一數二,又會吹笛子。
當年城裏樂團都請她去演出,她隻差一點,就能成為村子裏第一個走出村子的人,卻被她父親匆匆定了親。
她嫁給李德福那年,剛二十歲。
那年李天佑五歲,他親生母親去世才不到半年。
在她結婚那天,我爬上椅子去抓喜糖,她見我夠不著,親手把喜糖盤子拿下來,蹲在我麵前讓我挑糖。
我待在她身旁,聽她父親說:
「這女娃就是這樣,跑遠了就收不了心了,不如趁她值錢的時候,多賣幾個。」
那時,我不懂這話什麼意思,但我見她哭了。
自那後,她再沒吹過笛子。
時間過去太久,我已忘了她嫁給誰。
我隻記得當年給我糖的人,是個很漂亮的阿姨。
而不是我在除夕夜廚房裏見到的那個唯唯諾諾,滿臉油鹽和皺紋的女人。
「娃娃,是天佑那孩子不對,你別難受,我回去好好教育他!」
我搖搖頭,這些年我也知道她的不容易,她沒能生下孩子,備受冷眼。
李天佑又不聽話,曾經多次逃學偷錢,可李德福都把這些錯算在了她身上。
她被打的痛嚎聲,半個村子都能聽見。
「荷清姨,我沒事兒。」
她靜靜地盯著我看我,許久,她才重新開口對我說。
「娃娃,姨給你介紹個工作,你要不要?」
我愣了一秒,立刻點頭。
當然,隻要是合法合規的工作,無論工資多少,我都要一一嘗試。
我得拚命向前跑,而不是囚於籠中。
見我用力點頭的模樣,她突然笑了。
荷清姨給我介紹的工作是保姆照顧孩子,不過唯一條件是需要住在雇主家。
「這孩子的媽媽曾經是樂團的,和我是熟識,三年前留下剛滿月的女兒,因病走了,這些日子孩子父親聯係我,問我有沒有認識的保姆。」
「姨突然想起你,孩子,你去試試吧。」
我拿著荷清姨給我的聯係方式,聯係上對方。
幸運的是對方見到我後,對我很滿意。
就這樣,我和父母講清楚情況,果不其然,我又遭到父母反對。
「你住進陌生男人家裏,你怎麼不說你是出去賣的!」
「不幹不淨的畜生!」
聽著父親說的話,我心裏陣陣揪痛,手裏收拾東西的動作卻不停。
「是啊滿滿,你這樣名聲不就壞了嗎,你還怎麼嫁人——」
「媽,嫁人不是我唯一的出路。人人都長了眼,他們看不清不要緊,我自己知道自己幹淨就夠了。」
父親氣得臉發青,指著我的手指哆哆嗦嗦。
母親沒說話,隻是默默站在父親身前。
母親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眼前的母親,我愣了下,突然笑了。
夜裏,我背著行李走出家門。
過程很順利,對方家男雇主對我挺滿意,而當我和男雇主女兒相處後,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要請保姆。
雇主叫衛霖,是城裏有名的企業家。
他女兒叫衛楚星,自從她母親亡故後,就一直鬱鬱寡歡。
雖然隻有三歲,但不像別家孩子那樣活潑愛笑。
三歲的娃娃,臉上沒有一絲笑,就像被嚇著似的,木楞呆滯。
我叫她小星星,教她說話,教她唱歌。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我拿到第一筆工資,這筆錢是我之前在飯店打工的三倍有餘。
我給母親買了身衣服,給父親買了塊看了幾百次都不舍得買的手表。
正當我以為情況正在一步步變好時,回家路上,一顆石頭砸中我額頭。
血順著額角流進眼裏,我回頭看去,隻看見一張張赤麵,如同惡鬼。
隨後,鋪天蓋地的菜葉雞蛋都落在我身上。
「臭婊!」
「蕩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