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扶歡冷眼旁觀著武安侯府內部的齷齪交鋒，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蘭花......我的確是喜歡。”

秦明珠稍稍鬆了口氣。

柔蘭閣在秦扶歡手上，有父親撐腰，她輕而易舉就能搶回來，但若落在秦惜玉手上，她再想住進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秦明珠念頭剛轉到這裏，就聽秦扶歡語氣陡然一轉，“不過嘛，二妹妹的婢女方才還說，我因為覬覦柔蘭閣，而對父親不敬，我若是此時接下柔蘭閣，豈不是坐實了這項罪名？”

“我雖愛蘭花，但也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

“所以這柔蘭閣，還是給三妹妹吧。”

秦明珠臉色驀地一變，忍不住在心底痛罵了一句，秦扶歡這個蠢貨！

好東西送給她，她都沒膽子接。

但也正因為秦扶歡的拒絕，讓秦明珠徹底放下了心。

秦扶歡越容易被拿捏，她奪回柔蘭閣的幾率就越大。

秦明珠輕聲道，“妹妹相信，大姐姐絕對不會做出對父親不敬的事情，定然是這個丫頭，故意誣陷大姐姐！”

她側過頭，冷冷地瞥了綠萼一眼，“來人，將這個膽敢陷害主子的東西拖出去！”

綠萼麵色驚愣，“二小姐......”

從旁邊走出來兩名帶刀侍衛，拖起綠萼就往外走。

綠萼直到被抓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那張尚且還殘留著些許稚嫩氣息的麵容上，霎時間染上極致得驚恐與怨恨，尖聲道，“二小姐，明明是你——”

嘎吱——

歇斯底裏的指控聲，仿佛驟然崩斷的琴弦，在最尖利的節點上，戛然而止。

秦扶歡看著拖著綠萼的侍衛冷漠地收起刀，大量鮮血自少女喉嚨裏噴湧而出，她還沒有完全斷氣，年輕的身體抽搐著，宛如一具牲畜般，被隨意拖了出去。

秦扶歡視線落在那張布滿了驚恐與痛苦的麵容上，霧朦朦的雙眼，看不出一絲情緒。

這就是封建王朝時代。

位高權重者輕描淡寫得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一個人的命。

底層人民的命運，在這個時代，低賤到連路邊的草芥都不如。

真是個......讓人生厭得地方。

秦明珠微笑著說，“如此，大姐姐便可安心收下柔蘭閣了。”

秦扶歡盯著地上殘留的血跡看了幾秒鐘，緩緩道，“二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對於方才所見的扶綠軒，甚是喜歡。”

“既然是妹妹特意為我準備的，我若是此時搬走，豈不是憑白浪費了二妹妹的一番心意？”

“我自幼住慣了茅草屋，太好的地方，反而不自在。”

“再者，三妹妹喜歡柔蘭閣，我也不欲與三妹妹爭搶。”

秦明珠聞言，差點兒被秦扶歡的“不識好歹”氣死，但臉上還得竭力保持著笑容，“大姐姐也聽到陛下所言了，如今你為嫡，我為庶，三妹妹為幼，大姐姐是長女，身份貴重，自然要住在最好的地方。”

“至於扶綠軒——”

秦明珠頓了下，微微咬牙道，“妹妹自己去住，便算不得浪費心意。”

秦扶歡盯著秦明珠看了片刻，終於笑了起來，一個分外愉悅的笑容，“既然二妹妹如此誠心相贈，姐姐便卻之不恭了。”

秦明珠見秦扶歡終於肯鬆口收下柔蘭閣了，氣憤得咬牙切齒的同時，一顆心也總算落回到了肚子裏。

秦惜玉見秦明珠竟然當眾將秦扶歡拉出來做擋箭牌，麵色頓時變得難看。

她用一種毫不掩飾威脅得淩厲眼神盯住了秦扶歡，冷聲道，“大姐姐可要想好了，柔蘭閣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住的，小心惹禍上身！”

秦扶歡視線一轉，落在了秦惜玉身上，微微一笑，“三妹妹言重了，我雖沒有學過多少禮數，但也知曉，長幼有序，尊卑有別。”

秦惜玉麵色頓時變得鐵青。

明麵上，秦扶歡是武安侯府嫡長女，如今又有陛下撐腰，在身份上，她跟秦明珠，誰也休想越過她去。

“好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秦伯庸沒心思理會女兒家的爭風吃醋，他眼神陰冷地盯著秦榮軒與白錦薇，“傳令下去，府內若再有哪個腦子不好使的東西，敢對大小姐有絲毫不敬，即刻杖斃！”

白錦薇對上二房一家人厭惡-警告的目光，委屈又不甘，但想到她若是再鬧，可能會害死自己，隻能忍氣吞聲。

秦榮軒更是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有些諷刺地道，“有勞二弟費心了。”

秦伯庸冷笑，“大哥若知道我費心，那便自己長點心，陛下命你三日之內，交出害人的凶手——”

說到此處，他眼神陰冷地盯住了白錦薇，“大哥，你若是敢為了這毒婦，不顧秦氏全族的死活，那就休怪我不顧手足之情！”

白錦薇此刻才想起這一茬，麵色登時變得慘白。

秦榮軒安撫扶攬住她的肩膀，冷聲道，“二弟言重了，此事尚未查清，待到查明前因後果，我自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秦伯庸冷聲道，“如此最好！”

秦扶歡眼神冷漠又譏誚地看著這群人一邊無視她，一邊為她討公道的情景，臉上沒有半絲表情。

依照秦榮軒對白錦薇的癡迷，讓他交出真凶，絕無可能。

加上此事還牽扯到了柳國公府。

兩大權貴世家壓身，而她除了當今皇帝陛下的那道聖旨，什麼都沒有。

稍稍一個行將踏錯，等待她的，便是死路一條。

她想哥哥。

她想回家。

她想活下去。

所以，任何阻止活下去的人，她都會先送對方去死！

秦扶歡眸光幽深，盯著武安侯府那一家三口，唇角緩緩地挑起一絲森冷的弧度。

——

堯國皇宮，摘星樓。

絲音靡靡，潔白的鮫紗從天而降，掛在簷角的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輕響。

大堯國的皇帝陛下慵懶地倚坐在蘭軒玉廊下，手中捏著銀壺，白衣翩躚，衣擺袖口處繡著黑色雲紋。

剛剛及冠的年齡，那張被世人稱讚為“蘭光珠玉”的麵容，俊美又奢靡。

連竹恭敬地跪在地上，以額觸地，將武安侯府發生的一切，細數稟告。

晏觀蘭聽完，唇角纖揚，“她叫秦扶歡......是嗎？”

連竹沉寂片刻，“秦大小姐......是個美人。”

晏觀蘭挑唇淺笑，千絲萬縷的流光自眼底閃過，“你說，她能活下來嗎？”

連竹麵色微變，躊躇片刻，斟酌回道，“事關武安侯府與柳國公府的名聲，世子必定會出手，秦大小姐......怕是......”

晏觀蘭輕笑一聲，視線看向武安侯府的方向，眸光瀲灩流轉，如一泓結冰的幽潭，“孤說......她能活！”

秦扶歡，你既能從淤泥中爬出來，那就讓孤看看，你能不能在這個肮臟混亂的世道裏......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