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聲音因為煙熏變得沙啞。

因為怕嚇到別人，我戴上了一個遮陽帽和口罩擋住了自己的傷勢。

此時我穿著病號服，又坐在輪椅上，還是被人推過來的。

隻要腦子沒壞都能看出來，我這是身體嚴重不適，已經到了住院的地步。

可是，這一切對於王誌濤來說卻無關緊要。

他害怕我的出現，驚擾到了柳如煙母子休息，轉身走過來，就將我推了出去。

走時，他還不忘記警告我。

“我和柳如煙隻是朋友關係，你究竟還要我解釋多少次？”

“她早年喪夫，家裏又沒有兄弟姐妹幫襯，已經夠可憐的了，我幫幫他怎麼了？”

“你不要這麼小心眼，每次都為了這種事情吃醋鬧事。”

這樣的話，王誌濤都講得不耐煩了。

同樣，我也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柳如煙沒有丈夫，卻有一個不亞於丈夫的王誌濤照顧。

可是我呢？

雖然有一個丈夫，可是和喪偶的比，又能輕鬆多少呢？

家裏水管堵了，把樓下天花板滲透找上門來，王誌濤沒空處理。

因為柳如煙家的燈泡壞了，要換。

事後還說，不要什麼事情都找他依賴他，要學會自己處理事情。

最後，還是我哥幫的忙。

我發生車禍，需要家屬時，王誌濤正幫柳如煙挑選嬰幼兒用品，讓我別沒事找事。

八寶半夜高燒驚厥，需要馬上送到醫院，王誌濤則是守著柳如煙母子二人看恐怖片，讓我自己打車。

諸如此類的事情，多的數不勝數，回憶往昔，竟然想不到一件讓我覺得溫馨的事情。

此時，王誌濤那正義凜然的模樣，更是讓我胃部翻滾欲要嘔吐。

我不想和他再多說一句廢話。

“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簽上字我馬上走，以後絕不會打擾你們一家三口。”

我當護工將離婚協議書遞過去。

王誌濤的臉色變得更冷，他以為我還在和他鬧脾氣，冰冷又十分不耐煩的說：“你有完沒完！等如煙母子好了，我自然會回家！”

以往，隻要他說他可能回家，我就會忍氣吞聲，會聽他的。

可是，從我對他沒有半點期待開始，他的一切承諾都已經與我無關。

“你不簽，我會去起訴你，隻不過時間會遲幾天，還有，七天後是八寶的葬禮，你......”

此時，病房內傳出柳如煙的聲音：“吉波，我好疼，你快來。”

王誌濤轉身回應：“別怕，我這就來。”

一聲心疼的回答，王誌濤轉身就走。

對於八寶葬禮的事情，甚至都不願意多問一句。

我看著緊緊關閉的病房，想到死掉的八寶在王誌濤的心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平靜的心中如中千刀萬剮，呼吸急促，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這麼回到病床上的。

事後，王誌濤沒有問過關於八寶葬禮的任何事。

甚至，直到葬禮當天，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沒有出現在現場。

前來的賓客，都開始紛紛議論——

“這麼隻有沈幼楚在這裏？孩子他爸呢？”

“王誌濤？你說他啊，我知道，他在醫院裏麵陪另外一個女人呢！”

“這也太不像話了，難道少陪一天就會死？這可是他孩子的葬禮！是他的親兒子！”

所有人看向我，頭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也有怕我太過傷心的人，過來安慰我。

想到兒子每次希望得到爸爸的陪伴，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王誌濤照顧柳如煙母子的模樣，我更是覺得喉嚨裏麵充滿了荊棘，每次呼吸都是痛。

我緊緊攥著手，新長出的指甲刺穿掌心的嫩 肉，肢體的疼痛才勉強壓製住我內心的怒火。

今天孩子將於世界告別，我不能弄砸了它。

我對哥哥說道：“你給王誌濤打個電話，他把我拉黑了。”

哥哥聽後臉色異常難看，還是拿出手機給王誌濤撥打過去。

電話接通，我的聲音就傳了出去。

“王誌濤，今天是八寶的葬禮，你......”

然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怒吼聲就響了起來。

“沈幼楚！你到底有完沒完？我都告訴你了，如煙和她兒子在火災裏麵受傷，需要住院療養，我照顧他們對得起天地良心，你的心裏能不能不要那麼臟！”

“為了讓我回家，竟然還騙我說八寶死了！可真有你的！滾！”

王誌濤比我還要憤怒，罵完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怪不得，他聽說八寶去世時，一點反應都沒有......

原來，他根本就不相信，以為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被他指責多次，早已經麻木。

可唯獨這次，我被氣的渾身發抖，氣的連話都說不出。

他的吼聲很大，即使沒有開免提，站在旁邊的哥哥，也聽得清清楚楚。

他奪過手機，立刻將八寶的死亡通知書發了過去，又撥打電話。

電話接通，他緊緊地握住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中蹦出。

“王誌濤！給我看清楚了嗎！八寶已經去世一周了！你他娘的還是個人嗎？”

哥哥說得十分慎重，任何人聽到之後，都不會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但前提聽到的是人。

我以為，王誌濤在聽到事實後，會愧疚，會後悔，會道歉，會趕來。

可事實是，他什麼都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直到葬禮結束，他都從未露過麵。

全程我都是強撐著才沒有倒下，不斷的有人過來和我說話。

可是，我卻連他們說了什麼都聽不進，甚至連他們是誰都沒有記住。

我坐在輪椅上，盯著墓碑上八寶那帶著笑容的肖像，耳旁滿是火災中他在我耳旁說過的話。

“媽媽，我好痛，好難受......”

“媽媽，為什麼爸爸不來找我們，是沒有記住我們的房間號嗎？那他為什麼能記住劉阿姨的房間。”

“我已經喊得很大聲了，為什麼爸爸就是聽不到呢？”

“媽媽，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媽媽，下輩子我要換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