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軍受傷墜崖,正巧掛在胡連連的那棵蠱樹上,多麼動人的愛情故事開頭。
紀懷澈謙卑有禮,苗寨的人都很喜歡他,唯獨除了我。
我看他不順眼,總覺得他笑的時候戴了一張假麵,為此,我還跟胡連連吵了一架。
「馨馨,我要跟懷澈回中原了,你去不去?”
「不去。”我別過臉。
「中原有好多新奇玩意兒,我們可以去采蓮花,去逛市集,去吃……”
「不去!不去!不去!”我朝她大吼,「胡連連,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你撿我回來,又要跟別的男人跑!我討厭你,你走了就別回來了!”
說罷,我扭頭跑開。
胡連連的眼神一點點冷下去,垂在半空的手不知所措。
她走了,跟著紀懷澈一起走了。
後來我在想,若是我沒有說那些重話,現在是不是便沒那麼後悔?若是我答應了同她一起去中原,胡連連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惜沒有如果。
再見時,胡連連已然化成飛灰,不知吹散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苗寨裏的男女老少都死在大火中,
我認得那些放火的人,拔刀的時候我瞧見了刀刃上反光的「紀”字,紀家軍。
這是我後來輾轉回到中原,才得知紀懷澈步步高升,他統領的紀家軍所向披靡,在戰場上如有神助。
而這一切,都是緣於胡連連體內的萬行母蠱。
萬行蠱是百蠱之王,分為母蠱和子蠱兩種,隻有苗疆聖女才能以身養蠱,用苗疆秘術保持肌膚不受蠱毒侵蝕。
母蠱可號令千軍,一隻母蠱可煉就三隻子蠱,紀懷澈得了母蠱後放火屠村,就是為了逼問出子蠱的下落。
可他不知道,母蠱並不能感應到子蠱,而子蠱卻能反向感應到母蠱。
胡連連體內的母蠱,隻煉成過兩隻子蠱,一隻救了幹旱瀕死的蠱樹,一隻救了當年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我。
還有一隻,被我帶到了中原,我得好好思量,要把這珍貴的子蠱種到誰的體內呢?
令妃,我那名義上的姑姑,紀懷熙。
如今正坐在殿台之上,一臉厭惡地盯著我那半張爛臉,而我捧著滾燙的香爐跪在堂下。
「拿遠點,熏著我們娘娘了。”身旁的大宮女發話了。
我跪著挪開。
「就憑你這張臉,還想在陛下跟前丟人現眼,實在是貽笑大方!”
「你就乖乖在本宮的傾雲殿,好好當一個香……”
「曼陀羅。”我緩緩張口。
紀懷熙霎時瞪大了雙眼,她立時屏退左右,隻留我一人在殿上。
「什麼曼陀羅?”
「欽天監監正,是因為中了曼陀羅之毒,以致神智錯亂,從高台上墜下。”
我都知道,因為我瞧見了。
瞧見紀懷熙身邊的太監,鬼鬼祟祟地潛入欽天監,把一粒藥丸替換了監正每日必服的丹藥。
這一切隻是因為監正說了一句不利令妃的話。
他本該在三日後麵聖時,因言語冒犯而被打出宮去,可我偷偷調換了丹藥的順序。
「可此事再不會有任何人知曉。”我目光篤篤。
因為我已在事後,用體內蠱蟲把曼陀羅花毒吸食幹淨,欽天監監正不過是死於從高處墜下。
沒有一絲痕跡。
紀懷熙神色晦暗,眼神中透著殺意,她明白這是威脅,我就是要讓她明白。
「你要什麼?”
「奴婢要一個前程,求令妃娘娘許我一個光明的前程。”我盈盈拜下。
「苗疆蠱師,不知娘娘是否聽說過?”
紀懷熙的眼睛亮了,我便知道,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