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送飯的時候,我是換了衣服和裝扮的。
但是餅子熱的比較好吃,我離他的書院比較遠,拿過去又會涼。
我左右思索著,放在食盒裏會涼得慢些,所以才拿來用了一下。
我點點頭,也沒有解釋什麼,就說:「行。」
回去的時候,跑堂的小靈子先湊了過來。
我在這妓館呆了好些年,也被這些新來的娃子喊得上一聲姐。
「欣兒姐欣兒姐,媽媽找你找了許久呢,今天來了個硬骨頭,媽媽氣得桌子都掀了......」
他咂咂嘴,歪頭道:「我還沒有見過媽媽發這麼大脾氣呢!」
我點了點頭:「那應該確實挺生氣。」
媽媽愛財如命,這怡春院的一桌一椅她都愛護至極。
看來今天是真的氣急,這會肯定不知道怎麼心疼呢。
我換了衣服去她房間,果真看她在屋裏捂著胸口,一抽一抽的。
我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
她接過來喝完,放到一邊,就開始細聲細氣地抹眼淚:「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給我送了這麼個祖宗......」
講了半天,我終於聽明白了。
新來的姑娘是官府送來的,說是京城獲罪大官的女兒,被充為官妓,扔到了怡春院服刑。
官妓歸國所有,並不屬於怡春院。
不僅如此,怡春院還要負責官妓的安全,一旦官妓自殺或者逃走,整個怡春院都會被連累。
「定是上次給那太守的銀錢交的少了!這次故意放到我們怡春院來。」
「一旦這人出了什麼事,太守那群扒皮吸血的,可不就有了理由把我們給抄了?!」
捂在胸口的手換在了額頭上,媽媽歎了口氣,她拉著我的手道——
「欣兒,這姑娘是個心氣高性子硬的,一聲不吭直接撞了牆,你說來之前死也就死了,這死在怡春院是個什麼意思?」
「媽媽知道,你是個話少但是不算愚笨的,就當幫媽媽個忙,幫我盯著點,這段時間別讓這姑娘尋死了......」
「我去看看還能拿出來多少銀子,想辦法再去送點禮,看能不能把她給送到其他地方。」
我點頭應了,看她扶著桌子起來,進了裏屋。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那麼頭疼頹廢的樣子。
在這裏久了,見的手段也多了。
媽媽也算得上八麵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來的姑娘們也管得極好。
有良家子又哭又鬧,就先餓幾天,再打幾頓。
再硬氣的,就下點迷藥奪了她清白的身子,也就願意留下來了。
有從外地逃難來的,禁不住餓,給碗飯就認命了。
有從那金兵攻下的其他城池跑來的,她就臉一繃,說若是不聽話,就把她們給送回去,也都乖了。
「差那麼一點點人就沒了。」
小靈子在我耳邊叨叨:「不哭不鬧,該吃吃該喝喝,大家覺得還挺聽話,誰知道就那麼一會沒人,就撞牆去了......」
「流了好多血呢!大夫說血是止住了,人這是暈了沒意識,但凡有意識都會再撞一下的。」
我理解媽媽說的難弄了。
絕食的、鬧的、不願意接客的,都是給了自己認命的緩衝期。
她們其實也清楚,以後的結果和將要麵對的未來。
但是像這個姑娘一般的,才最嚇人。
她是真的想死。
誰能攔住一個想死的人?攔不住的,隻能延緩一下。
媽媽放心我,我便照顧了她三天。
那姑娘第二天就醒了,喂的藥也吃,給的飯也吃,就是不說話。
我本就寡言,彼此相安無事相對無言地待在一個房間。
那天下午,小靈子過來敲我門,說是我弟弟來找我了。
我有些疑惑,張辰上次的意思便是不想與我有過多接觸,今日怎麼會突然過來?
我讓小靈子過來守著,去了後院找張辰。
他一見我就格外激動:「阿姐,你們那邊有沒有個叫薛凝的姑娘?」
我照顧的姑娘就叫薛凝。
於是我點點頭。
「那是薛將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