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淩晨三點,他都會準時給我打微信語音,讓我唱千千闕歌給他聽。
唱之前給3000,第二天睡醒給3000,從不拖欠。
聽上去很爽,但其實這錢真的不好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有時候實在太困了,我怕自己睡過去,就用發卡尖端狠狠紮自己的大腿。
古有蘇秦刺股,今有歌女紮腿,沒辦法,都是為了活。
半個月後,我給媽媽轉了一筆錢過去,順便問她:「弟弟的病怎麼樣了?」
媽媽語氣低落:「還是不行,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準備換進口藥。」
換進口藥,意味著需要更多的錢,更多更多的錢。
這也意味著,我要更加賣力賺錢。
我白天開始接一些活兒,陪客戶吃飯喝酒應酬,收取小費。
晚上8點趕到會所上班,淩晨3點再給病嬌少爺唱歌。
一連半個月,連軸轉,有時候累得坐在馬桶上都會睡著。
這天晚上,遇到一個土豪客人,讓我們幾個女孩喝酒,喝一杯獎勵666元小費。
我本來正犯困,一聽這,立馬來了精神,張牙舞爪衝上去就開喝。
最後什麼時候斷片的也不知道,等我醒來,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千千闕歌!」
打開微信,從淩晨3點到早上8點,顧少給我打了15次語音。
我趕緊給顧少回消息:「實在對不起!昨晚喝多了,斷片了,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過了一會兒,顧少回複我:「客人給你多少錢,讓你喝得這麼盡興?」
我心頭一堵,覺得他這話不太好聽,我克製地說:「這是我的工作,沒辦法。」
他變本加厲:「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工作?」
「掙錢啊。怎麼,你覺得寒磣?」
「何止寒磣,簡直是jian。」
最後一個字他打的是拚音,但我知道寫成漢字是什麼。
我隻給他回複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我的克製,替我保住了顧少這個VIP客戶。
淩晨三點,他準時給我打來語音,一上來就道歉:
「對不起,昨失眠一夜,白天我控製不住暴躁,說話沒輕沒重,傷到了你。」
我說:「那倒沒關係。就是有一個問題我特想問你,你為啥喜歡聽千千闕歌?」
我很想知道,他遭遇了什麼,每晚需要聽著別人唱歌才能入眠。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小時候我媽媽哄我睡覺,就喜歡唱這首歌。你的聲音,挺像她。」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這是他的搖籃曲啊。
「該不會覺得我有戀母情結吧?哈哈。」
他笑了,很爽朗,撥開陰翳見豔陽的感覺。
「放心,我沒把你幻想成我媽,我隻是好久沒見她,太想她了。」
「那她去哪裏了?」
「不知道。可能是加拿大,也可能是英國,她換了聯係方式,我找不到她了。」
我找不到她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一下子感受到其中的沉重。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我弟弟跟顧少一般大,今年也是十九歲。
弟弟學習很好,是全家的希望,高三上半學期,他期中考試後突然暈倒。
在縣裏、市裏、省裏的醫院輾轉了一個月,最終確診。
白血病。
那時候我正在上大專,每天刻苦學習,準備考專升本。
弟弟確診後,我在圖書館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平靜地辦理休學。
從學校出來,我進了紫晶館。
我需要掙錢,在很短很短時間內,掙很多很多錢。
上班一個月後,我給家裏彙了第一筆款。
爸媽從來沒問過我錢是怎麼掙來的,也許他們已經猜到了些許,隻是不敢從我嘴裏聽到真相。
隻要能救弟弟的命,用什麼姿勢掙錢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也不去想自己的未來了,就像機器一樣掙錢,掙錢,掙錢。
而顧少的出現,挑動了我麻木許久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