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夕沅掙紮著坐起來,頭發散亂,眼神渙散,滿心的不情願。
宋玉嶸聽見她起床的動靜,一換周身沉悶抑鬱的氣息,抬起頭臉上帶著點含蓄的笑意:“醒了麼?已經過了吃飯的時候,大姑給你留了飯,我端來放在小凳上了,洗漱完先吃飯吧?”
衛夕沅爬起來,見到給她留的飯,頓時心酸得又想流淚。
宋玉嶸看她呆呆的不動,以為她是在嫌棄飯菜,有些手足無措:“家中飯菜簡陋,可能不合你的口味,但都是幹淨的,煮粥的米也是去年才收回來的新米。”
宋玉嶸自嘲的笑笑,想來也是,堂堂將軍府的嫡女,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
任誰突然從錦衣玉食的生活啪嚓一下跌落到穀底,誰的心裏都會難受。
難道真的必須要求她不做任何反抗,無縫銜接的接受如今的身份嗎?
太殘忍了,宋玉嶸想。
要不是因為衛家的變故,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和她有交集,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強求她,必須馬上就接受如今的生活呢?
憑自己現在的樣子,又怎麼能保護她?
越想越覺得心中情緒翻湧,一時間難以平息。
沉寂許久的係統忽然出現在衛夕沅的神識中:我檢測到…
衛夕沅有些不耐煩:你檢測到什麼?
係統:男主(宋玉嶸)此時情緒波動過大,黑化值升高,如果持續這樣高升的話會有危險哦。
衛夕沅:什麼危險?
係統:哈哈應該也沒什麼啦,大概就是會黑化吧。無差別殺人、危害社會穩定再毀滅個世界什麼的......
衛夕沅升起一點淡淡的死誌:這叫沒什麼?!
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兒,莫名其妙攤上這麼麻煩的一大家子,我爹還莫名其妙成了朝廷的通緝犯,我都沒黑化他憑什麼黑化!
衛夕沅根本不知道宋玉嶸剛剛在想些什麼。
她剛剛什麼也沒做,情緒波動個什麼勁啊!
宋玉嶸,你身為男主,這個情緒控製能力是不是有點太差了?
給我支棱起來啊!!
衛夕沅低著頭沉默,沉默,沉默。
兩個人對坐無言,房中安靜得氣氛有些沉重。
沉默到最後,她隻好盯著擺放在小凳上的飯食思索。
她對今天的飯食倒是沒有太大的意見,她隻是有些好奇。
她從係統劇情中大概了解了宋家如今的家境。
雖說自從老太爺落沒後,宋家在鎮上的影響力大大減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宋家有良田有祖宅,在整個大和鎮也算是殷實的富戶,勉強算是有錢的人家。
怎麼現在的有錢人都吃這些呀?
一截紅薯,一碗稀粥,一點醃菜幹,還有一點炒黃瓜片。
衛夕沅看看身形瘦削的宋玉嶸,臉上帶著病容,心道:難怪病好不了呢,天天吃這樣沒有營養的東西,能好起來才怪!
並且!
在這個家生活已經夠水深火熱的了,天天吃這些,能開心起來才怪呢。
有科學依據表明,如果人長期生活在壓抑的環境下,人格確實會逐漸變得扭曲。
情緒壓抑久了,就如同被一隻充滿氣體的氣球被壓縮著,什麼時候氣球承受不了壓力,那可不就要爆炸嗎。
宋玉嶸見衛夕沅長久的不說話,勉強把翻湧的情緒壓下去,有些倦怠的笑了一下:“你要是吃不下,我還有點錢,下半晌我去鎮上買些你想吃的東西回來......”正好今天采的草藥帶去鎮上,賣了也能換點錢。
衛夕沅連忙打斷他,聽他說話就覺得心疼。
伸手點了點他露在衣袖外的雙手,手指瘦得骨節嶙峋,叫人看得難受:“我不是嫌棄著飯食,我隻是有些心疼你。天天吃這樣的東西,身體怎麼能好呢?”
宋玉嶸不自在的將手指收回衣袖下藏著:“家裏所有人吃的都是一樣的飯,他們都好好的…”
衛夕沅眼中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們是他們,你是你,這怎麼能一樣呢!”
再說了,你身體不好是誰害的呀!
衛夕沅問:“家中經濟狀況如何?”綜合評估後,才好製定未來的發展方向啊。
宋家一直是老太太管家,雖然現在漸漸的放手,但依舊不讓媳婦們插手。
可宋玉嶸不想衛夕沅冷水,如實說道:“奶奶如今不太管事了,田地什麼的都是二郎的父親——也就是家裏的二叔在外麵管著,每年也有些銀子供家裏使用;原本在鎮上有幾家鋪子,但是前幾年情勢不好,就把鋪子都賣了;家裏如今管賬房的是大姑——就是昨晚上在奶奶身邊的那人。這樣算來,除了田地也沒有什麼進項了。”
宋玉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家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一日三餐還是能保證的。”
衛夕沅心想,一個出嫁的大姑,怎麼還管著娘家的財政?
她按下心裏的疑惑,又問:“家中這麼多人,各房難道沒有各自的營運?”
靠吃祖產過日子,這麼幾十口人,吃也吃窮了,靠省錢要得什麼時候才能富裕起來?
看來扶貧攻堅戰就在麵前,自己還需努力啊!
宋家過得夠節儉的了,開源節流重在開源,要盡快找到可靠的產業才行。
宋玉嶸同初來乍到的小妻子挨個介紹家中各房的情況:“大姑雖然住在家中,但是大姑父有幾處賣肉的鋪子,她們留在家裏是為了方便照顧老太太;
二郎父親管的田地在山那邊,二房住在那邊山上的莊子裏,二郎在家裏住是因為念書方便;
至於三房......”
說到這,宋玉嶸停頓一下,卻又很快接上繼續道:“三房就隻有我…我們兩個了。”
“我無家無業,空有一個秀才的功名。我打算好了,我不會讓你跟著我一直吃苦的,我病了這麼多年,正所謂久病成醫,又跟著村裏的遊醫學了很多藥理的知識,隻等我身體好些了,我就出去替人治病開方......這好歹也能算一門手藝。”
宋玉嶸看著她,眼中閃著溫潤的溫柔:“我會好好調養身體,不會成為你的拖累。”
衛夕沅伸手一拍他的後背:“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拖累?夫妻一體,你好就是我好,我好就是你好,這你都不知道?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了!”
衛夕沅深吸一口氣,迅速下床穿鞋套衣裳,一麵動作一麵說:“後麵的幾房你也不用再說了,我大概也能猜到。反正家裏現在除了祖田就沒什麼產業了唄?沒事,沒有產業我來想辦法,我總有一天能把你從宋家帶出去!”
宋玉嶸好奇:“你有什麼辦法?”
衛夕沅用青鹽漱著口,一挑半邊眉毛,等將口裏的水吐出來,用軟手巾擦擦嘴角,得意的笑著說:“秘密。”
宋玉嶸第一次遇見這樣嬌俏又行事大膽的女子,連帶著自己都被她的帶動得有了點歡快的情緒:“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