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裏靜悄悄的。
宋多銀神色從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定,然後抬起頭,淡淡看向徐笙。
今日宴客,她戴的頭麵還沒有卸掉,近二十件頭飾壓得她腦袋隱隱作痛,腦袋正中央插著的金嵌寶祥雲菊花挑心,更將她一張芙蓉麵襯得華美而不可直視。
隻是此刻這張好看的臉上卻是沒什麼情緒,直叫徐笙莫名有些心虛。
“宋氏,瑜哥兒過繼的事兒就這麼定了,日後他會尊你為嫡母,你方才在爹娘麵前口不擇言,爺可以當作沒聽到!”
“二爺,恕我不能答應!”
“你懂事便——,什麼?你不答應?”
徐笙滿以為自己已經大度遞了梯子,宋氏該感激涕零順坡下驢,可誰曾想她竟這般不識好歹!
“對。”
宋多銀表情淡漠,“徐二爺,我嫁與你三年無所出是因為什麼,你合該心知肚明!就別叫我把話說的太難聽了吧!”
徐笙聞言,神色有片刻的僵硬,接著嘴硬道:“你,你什麼意思?你是在怪我?剛成親的時候爺不是同你解釋過?那時候祖母剛剛過世,我要為她老人家守孝,還有接下裏的兩年,我一直在讀書準備科考......不是都說了,這些日子便擇個良辰吉日圓房嗎?”
宋多銀眼睛盯著他清俊的麵容,有一瞬間,她的心底克製不住生出一股戾氣來。
“是嗎?”她冷笑道,“那徐二爺,若將來我生下兒子,那這二房的家業是給瑜哥兒還是給我兒子?”
徐笙吸了口氣,梗著脖子道:“宋氏,枉你也是出身名門,怎的眼皮子這麼淺?家裏爵位雖是大哥一家的,但爹娘大哥自然也不會虧待了我這個做兄弟的,我的兒子,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他!”
“可是你方才答應了大哥大嫂,瑜哥兒日後可是二房的嫡長子呢!”
大魏是嫡長子繼承製,瑜哥兒一旦過繼到二房,那將來這一房的家業,大頭自然都是他的。
當然,宋多銀隻是說說而已。
因為如果循著上輩子的軌跡走,她和徐笙是不會有孩子的!
何錦繡不會允許她生兒子威脅到瑜哥兒的地位,徐笙也不會可憐她。
幸好,她這輩子也不稀罕了!
“宋氏,還都是些沒影的事兒,你能不能別這麼小肚雞腸?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爺怎麼覺得你像是變了個人?”
“隨便你。”
宋多銀聊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去,邊走邊頭也不回道,“徐二爺,我方才在老爺、夫人麵前說的話,句句屬實,你這兩日便將放妻書準備好,否則我宋家如今雖然沒落了,可我爹娘、兄弟還是疼我的,你也不想將我們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惹人笑話吧?”
“宋氏!”
徐笙忍不住了,上前兩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怎麼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今日是聽到了什麼閑話嗎?還是你當真要同爺一別兩寬?”
宋多銀頓住腳回頭,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了他攥著自己手腕的手上。
“放—開!”她伸手,將徐笙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
“你說?到底是那個不長眼的在你跟前亂說話了?”
“沒有人亂說話!”
徐笙惱怒道:“那是為了什麼?你是在怪爺冷落了你嗎?宋氏,妒忌同為七出之條!”
麵前的女子相貌明豔奪目,身材亦嫵媚動人。
徐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位便宜妻子乃是燕京雙姝之一,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更難得的是,她自入門後便待他一心一意,從無怨言。
徐笙享受慣了她的溫柔小意,乍然被如此對待,氣惱不已,隻覺得裏子麵子都丟光了。
宋多銀卻終是沒忍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她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徐笙望著她決絕的背影,腦海裏浮現出方才她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
輕蔑、鄙夷、漠然......
好似他是什麼臟東西垃圾一般,多看一眼都汙了眼。
他頓時更覺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