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即使你從來沒見過她,心中也會在頃刻間認清她是誰。
心中瘋狂告訴自己。
她就是陳雪晴,周嘉會的白月光。
她的出現,惹得周家上下的傭人都情不自禁地垂下頭。
周奶奶恰好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一邊喊,“小梨啊,你覺得花膠腥,這回奶奶燉的湯裏麵了沒有花膠了。”
她的話卡在喉嚨裏,連腳步也一並止住,隻能愣愣地盯著門前的陳雪晴看,又隨即看向我。
陳雪晴誇張地撲到周奶奶懷裏撒嬌:
“奶奶,我好想你啊,見到我回來驚不驚喜啊。”
她隨即將手上的禮物遞上去,“這是我準備給你的禮物,你最喜歡的......”
她的話音越來越弱,視線也隨著周奶奶落在我身上。
“她是誰?”
我聽見她問。
身子不知為何,不受控製地驟然起身。
我尷尬地微笑,心中不斷盤算著究竟我要說什麼,我在周家究竟是什麼身份,我用什麼身份告訴她,我是誰。
樓梯處忽然傳來腳步聲。
在萬籟俱寂下,於所有人的目光中,周嘉會也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一邊下著樓梯,一邊不耐煩地喊著我的名字,“沈梨,你要是再把東西亂丟,我遲早有一日會把你的東西扔出去。”
他的不耐煩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陳雪晴。
相處將近兩個月,我從未見過周嘉會的表情如此豐富。
怨恨失望慢慢轉變成欣喜及激動,還有心虛。
他對著我,從來隻有不耐煩。
陳雪晴輕聲喊,“嘉會,我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我想,周嘉會是開心的。
他一定是開心的。
我盡量讓自己縮在角落裏。
更甚者,能變成透明人最好。
可是陳雪晴還是注意到我了,她又一次詢問起周嘉會,“嘉會,她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是新請的傭人嗎?可是奶奶怎麼剛剛端湯要給她喝?”
她的詢問,又再一次讓偌大的周家安靜下來。
周奶奶走到我身邊來,順勢握住我的手,遞給我一個安慰的眼神。
瞬間,我就明白她想要做什麼。
她要向陳雪晴麵前宣告我的身份。
事實上,這個動作她已經做過無數次,不然她絕對不會放任網上的流言紛傳。
她迫使我不斷走近陳雪晴。
陳雪晴有些無措地握著周嘉會的手,試圖從他的眼中,或者肢體語言中感受到心安。
可我想,周嘉會也很糾結。
感情上,他絕對不是一個果斷的人。
如果他此時此刻對陳雪晴撒謊,那麼他必須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如果他向陳雪晴坦誠,陳雪晴也有可能永遠不會原諒他。
而此時我想的,卻很簡單。
隻要能留住我的孩子,讓我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
所以在周奶奶拉起我的手,即將宣布我的身份時,我製止了她。
以一個不是很充分的理由,告訴了陳雪晴。
“我是奶奶的遠房親戚,來借住幾天。”
周嘉會的眉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鬆懈下來。
周奶奶詫異地看著我。
我溫和地補充道。
“隻不過,我懷孕了。”
陳雪晴驚呼著,“你懷孕了?這可是喜事,嘉會也沒有告訴我家裏有位懷孕的親戚住著,不然我應該帶點伴手禮回來。”
她自來熟地拉著我的手。
可我的視線一直不受控製地落在周嘉會身上。
既然陳雪晴回來,我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周家。
我微笑地將視線移向周奶奶。
“奶奶,我在這裏打擾你很久了。”
“正好我媽媽明天要來A市,我可以跟她一起回家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媽媽在的,沒事。”
在場知道真相的人聽了,都知道我在說謊。
周奶奶欲言又止。
可事無轉圜,說出去的話又哪裏有收回的道理。
用餐的時候,我一直靜靜地吃著飯。
陳雪晴就坐在我身旁。
她人很好,一直給我夾菜,也給周奶奶夾,最後才輪到周嘉會。
她開著玩笑,“最後一個給你夾,是因為你這幾個月來,一直沒有主動和我聯係,你不乖哦嘉會。”
在他沒有主動和陳雪晴聯係的那段時間。
是因為我懷孕了,家裏鬧得不可開交。
我的頭越垂越低,差點跌到碗裏。
我聽見周嘉會敷衍的借口,聽著陳雪晴撒嬌著說,要是再讓她看見一些莫名其妙的新聞,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懲罰他。
周嘉會的視線,於這一刻,莫名其妙落在我身上。
他的心腸不壞,很多時候都是意氣用事,就連他在派對上找那麼多女人,都是因為他的想法幼稚又可笑罷了。
他要氣我。
既然他不知道怎麼解決這件事。
那麼,一切就交給我處理。
可我沒有想到,周嘉會忽然找我談話。
在我印象中,我們一見麵,從來都是劍拔張弩,不是對罵,就是私下鬥的你死我活。
我從未設想過,他會輕聲細語地和我說,“謝謝你。”
隔了一陣,又說,“對不起。”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垂著頭。
“我們之間,我一直知道是我的問題,如果不是我走錯房間,你根本不會莫名其妙被拉到我和雪晴的感情中。”
“我對你又不好,經常罵你,沒有陪你去過產檢,不知道你會孕吐,經常氣你,人家說小孩子能感覺到媽媽的心情起伏。”
“我想,他現在肯定也很恨我。”
“是嗎?”我揚起笑容看他,可心中莫名其妙酸澀起來,“我怎麼沒感覺到。”
周嘉會一怔。
略微偏頭看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時候在家長田野上看到的星星。
我匆匆撤開視線。
周嘉會隨即端起那杯紅酒一飲而盡,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繼續留在A市嗎?”
我的心迅速狂跳起來。
理智卻於這一刻瘋狂按停一切,我說,“如果讓我留在A市的原因,是因為我剛剛替你解圍,那麼,周嘉會,你真的太天真了。”
語氣不太溫和。
周嘉會忽然握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緊扣在一起。
纏繞的十指,他又加重力道,使我們的掌心緊密貼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緩緩抬頭,對上他幽暗深邃的雙眸。
“沈梨,我知道從前是我錯了,聽到你要離開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是,留下你。”
留下我。
這未免太好笑了。
周嘉會像一個缺愛的小孩,有人向他釋放善意,他心胸便為她打開。
即使我們從前勢如水火。
“那陳小姐,怎麼辦?”
我的詢問,無疑是當頭棒喝。
他的掌心略微顫抖,我一點一點慢慢地抽離,如同他與我的關係涇渭分明。
“寶寶我會自己撫養。”
我掏出藏在口袋裏的戒指,上頭的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這還是結婚第二天,周嘉會在周奶奶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願為我戴上的。
我隻在戴上它的那一刻,短暫地擁有它。
它的光芒璀璨,從來都不是為我而燦爛。
“周嘉會,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