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遊園驚夢
三十大板竟然沒有當場要了她的命,沈慕煙自嘲的想著果然賤命一條這樣都死不了。
她拖著支離破碎滿是鮮血的身體,一路大雨磅礴的爬出帥府,她要回自己的家,死也不要死在這裏,然而,強弩之末的身子隻出了帥府不過百米,便徹底昏死了過去。
醒來後竟然還在帥府,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人清理包紮過。她無心想這是葉臨川的顧念舊情還是沈慕秋不得不繼續的裝假好人。
她不想死,所以都無所謂,她隻想盡快養好傷,是報複還是離開,才有得談起。
在床上休養了整整一月,除了一個照顧她起居的小丫鬟,她沒見過任何一個人。卻在跛著一條腿剛能下床的那天,被兩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不由分說的帶走塞進車裏,其中一個還抱著她的琵琶。
她知道這是葉臨川的人,不慌也不問。
隻是當車停在喜樂福大飯店舞廳時,她整個人都呆滯了。好不容易平靜了一月的心,再次風起雲湧。
她知道......
她知道今兒個葉臨川和沈慕秋將在這裏定親,她以為自己躲得遠遠的不去想這事,便都能相安無事。現在,他們將自己帶過來,意欲何為......
喜樂福的老板見到她下車,立馬小跑著上來迎接:“暮煙小姐,您總算來了。快隨我過去換衣服吧。”
沈慕煙滿心疑慮還沒問出口,便被推搡著進了後台,立馬有人上前來幫她換上衣衫,描畫眉眼。
“你們在做什麼?”
她雖然心裏已有猜想,但終究不太願相信。
“暮煙小姐怎麼還在說這話?不是沈小姐說今日她和葉大帥訂婚的大喜之日,您要親自登台唱曲以示慶賀嗎?”
沈慕煙手裏的琵琶啪的一聲砸落在地,看著鏡子中濃妝豔抹的臉和叉幾乎開到大腿根處的旗袍,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你們,當真要辱我到這種地步......
“姐姐這妝畫得可真漂亮。”
沈慕秋穿著定做的洋裝,臉上淡淡的妝容清麗逼人,這樣站在她麵前,更襯得她如此輕浮風塵。
沈慕煙微微閉了閉眼,有點疲憊的說:“沈慕秋,你究竟要做什麼?我已經準備要離開了,姐妹一場又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你能不能有點良心,不要再來招惹我?!”
沈慕秋微微揚起下顎,本想再說點什麼,但想到外麵看到的那個舊人和此番把她喊來的目的,突然就斂了滿身的傲慢,言情切切地說:“既然如此,姐姐就成全我們,最後再為我彈一曲《遊園驚夢》可好?”
沈慕煙聞言一震,《遊園驚夢》是她最喜歡的一段昆曲,學奏之時,每日演練,慕秋總是乖巧的坐在旁邊,毫不吝嗇的誇讚她的進步。
但是現在......
沈慕秋見她動搖,立馬接著說:“姐姐若肯上台為我奏這一曲,我保證立馬讓你離去。”
經過這一係列變故,沈慕煙哪裏還敢輕易信她,“我如何能信你?”
她毫不猶豫,凜聲道:“若我有違此言,此生歲月無回首,情深難白頭。”
沈慕煙靜靜的看了她片刻,眼中是沈慕秋看不懂的繁雜,片刻後,撿起琵琶一言不發的走向了前台。
沈慕秋望著她的背影,冷笑出聲:她沈慕秋,畢生追求富貴享樂,此前不堪的歲月何須回首,而所謂情深,子虛烏有的東西,又何須在意。
而沈慕煙,又何嘗信了她。隻不過,一個愛了這麼多年的戀人,一個相依長大的妹妹,報複誰她都難以下手,唯有離去。這一曲,不過是為自己做一個了斷,亦為最後贈予他一場別離。
前塵過往種種情深不過大夢一場,夢醒之時當忘則忘。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咿咿呀呀的唱腔在廳內回蕩,沈慕煙未戴玳瑁的手指,沒一會便鮮血淋漓,台下眾賓客小聲議論著這種場合怎麼會唱這種曲子。
葉臨川身邊圍了一群人說著恭維的話,有個急於討好他的,指著台上的沈慕煙大聲嚷道:“葉大帥大喜的日子,竟然讓一個跛腳的登台,這喜樂福也太不講究了吧!”見葉臨川果然臉色不善的望向台上,連忙湊到麵前諂媚道:“大帥您別被這晦氣的賤人壞了性致,我這就幫您趕下台去。”
說完不等葉臨川有所表示,手裏的酒杯用力一擲,伴隨著高聲叫罵直直向台上砸去,“哪裏來的死瘸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滾下台去!”
葉臨川心臟驀地抽緊,還來不及動作,就見前方戴了副眼鏡軍官打扮的男人,謔的一下站起,一個飛身直接將酒杯緊緊的握在手裏,推了推眼鏡,走了過來:“這位老板,何必這麼大火氣。在下倒是覺得此曲甚妙。大帥,您說呢?”
葉臨川緊緊握了握雙手,揮退眾人,男人徑自坐在他左右,揚著笑臉問:“大帥,台上可是沈家大小姐沈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