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又一次從意識中清醒時,唐遠發現自已又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境地。好像,情況不太妙啊。
事實上,以前每次做“夢”時,盡管,看到的非常真實,但他還是能比較明顯地知道,那是在夢裏。
可是現在,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黑乎乎的一片,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也不能動,隻是意識忽然清醒了過來。
唐遠還等著象以往的那些“夢”一樣,再次從這該死的狀況中退出,可是,很久,很久,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一直久到他再不能忍受的時候,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原來關小黑屋真的是這麼難受,唐遠下意識地苦笑了笑,卻發現自已沒有身體,完全做不出動作,不,不對,不是沒有身體,而是?
他忽然發現自已敢情並不是沒有身體,而是不能動。是的,有身體的感覺了,可是,不能動。
就那樣靜靜地呆著,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如果不是從四周隱隱向身體中傳來一股清涼的氣息,唐遠怕再過些時日,自已會瘋掉。
惟一的感覺,也是感覺啊。於是,唐遠集中了心神,漸漸地把意識完全集中到那種感覺來。一絲一絲的氣息漸漸地被吸入身體,涼涼的,很舒服。唐遠感覺,他應該是在從外界吸取著什麼。
如果說山中無日月的話,那這個“小黑屋”裏更是沒什麼日月可言了,漸漸地,意識逐漸清晰起來,而對這具身體的觀察,也逐漸有了結果。
老天,他現在居然是一具化石!
他意識所能到達的地方,全是冰雪,而他現在的這個身體,這具化石,照情況推測,應該是哪個倒黴鬼不慎被冰雪埋了起來,天長日久,就那樣變成了化石!
漸漸地,身體能吸收的清涼越來越大,而意識向身體外擴展的範圍,也是越來越大,直到,直到意識中出現了這不知道多長時間以來的第一線光明。
意識就象是初涉塵世的小孩子一樣,猛然間在無邊的黑暗中看到光明,嚇了一跳,忽然縮了回去,然後,又情不自禁地,小心奕奕地,漸漸地,向外擴展。
外麵,是一片青蒙蒙的空間,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完全是青蒙蒙的一片,也不知光從何處來。
之所以說外麵,是對現在的這具身體來說的,這塊化石,竟是陷在方圓數千公裏計的一片雪山中。暈,不是就這樣地關禁閉關上個一萬年吧?
唐遠一陣心寒。
不過,漸漸地,他還是發現了極為可喜地變化,那就是,雪山的外圍,正逐漸地揮發,這應該是和他所吸收的氣息有關,好像是,他吸收了多少,雪山從外麵開始,也就風化了多少。
這個發現,使他狂喜起來,也便極為狂熱地吸收起那種清涼的氣息來。
一日又一日,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唐遠隻覺心神一震,意識從那種專一的活動中“清醒”了過來,他這才發現,那包裹著這具化石的雪山,竟已完全消失了。
難得啊,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畢竟終於自由了。
唐遠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就聽到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暈,這具身體,是個化石!還好,沒被抖散架。唐遠一陣冷汗。
可是就這樣傻傻地站在這個地方也不是個辦法呀!
於是,抬左腳,咯吱咯吱,抬右腳,咯吱咯吱,咯吱了半天,唐遠發現這小身板敢情還硬朗的很,愣是沒事!(汗!)
選定了一個方向,就這樣,唐遠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於是,怪異的情況出現了,一具化石人體,以非常別扭的姿勢,一步三晃,一晃九挪,悠悠地向一個方向,動著,讓人時刻會擔心,下一刻,它就會散架。
雖然現在是一樣的無聊,不過唐遠已經滿足了,比起在小黑屋中一動也不能動的樣子,這差別,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啊。
很快唐遠就發現,這個空間,還是有黑夜的。
每當黑夜來臨,便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空墜下,同時,開始起風,不得不說,這個時候,雪花在風中起舞的畫麵,很美很美,不過這時的唐遠就要開始做些安全措施了。
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小心地仰臥在地上(不得不說,一具化石做這個對人體來說簡單到極點的動作,困難係數很大),按往常生活的時間算,這通常要花掉他半小時的時間。
這是必須做的,不然,這具身體肯定要被風被吹壞掉,到第二天,還不知被吹什麼地方去了。
然後,到第二天天明風定的時候,再次小心地從地上爬起來。
就這樣,一日複一日,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唐遠腦中過往生活的每一個畫麵,學到的每一點知識,都被他無數次地重放了起來,一點點地分解,再一點點地重組。
而且,意外的情況發生了,唐遠發現,過去許多曾看過的,但完全沒記住的東西,或者曾經記過,後來又忘卻了的東西,此時竟無比清晰毫不含糊地一點一滴在意識中“蘇醒”過來。
苦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唐遠從來不知道,人的大腦,或者說意識體,原來竟是那麼強悍的變態。可是,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再記住那些東西又有什麼用?
好吧,我背,紅樓夢背完了,再背,唐詩三百首,背完了,再背,史記背完了,再背,東西哲學史背完了......
史記中,共有八千二百六十一個人物,三千七百零二種衣飾,一千零二十四種建築,二千八百零三十六種計謀,三百六十七種動物(按,此純係虛構,汗一個)......
當過往所有的知識被他在意識中梳理的無從再梳理的時候,當每一個知識點都被他分的無從再分的時候,他終於發現,視野中出現了新的變化。
在一望無際的青蒙蒙中,出現了一個新的雪山,高入雲天!
就這一個簡單的變化,唐遠就已幸福的快要暈倒了。在日複一日簡單枯燥的“散步”中,他的希望,卑微的不可思議。就像現在這樣,看到點新的東西,已是很大很大的奢望了。
這麼長時間的跋涉下來,事實上,這具化石的小身板已被他使的滴溜轉,他發現這個身體確實硬朗的很,毫不擔心它的散架。
現在,既然前麵有座山,那麼,往上爬吧。說不定,爬著爬著,就回到現實世界了呢(這可憐的孩子,到現在還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被流放了!)。
又是不知多少個日夜過去了。
老天,你這是在玩我是不?看著眼前的景色,唐遠欲哭無淚。他已經爬到了這座山的最高峰,可是既沒有看到天頂,也沒有回到現實世界,卻是發現了他居然無法從山的那一麵下去。
那是完全陡峭的一麵!就像在山的最高點,被人用刀從上到下砍了一下,然後,一半丟棄了,隻剩下另一半,孤零零地立在這兒。
從原路回去?然後再日複一日以前的那種生活?如果,那也算是“生活”的話。
算了,聽天由命吧。
唐遠一閉眼(這隻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事實上,他完全閉不了眼),就那麼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