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瞪著鐘蕊的臉。
她臉上錯愕一閃而過,旋即揚唇笑起來,得意又譏誚。
已然坦然承認。
張嘴卻是另一種答案。
「池予!你瘋了?!」
「死皮賴臉扯著浮舟不放就算了,現在還說這些莫須有的話來汙蔑我!」
她語氣憤怒又委屈,一派大義凜然。
我氣得渾身顫抖,手重重拍在桌上。
鐘蕊看到我無名指上的鑽戒,聲音更尖利,「這戒指應該是浮舟送給我的,你還給我!」
說著,伸手來搶。
我騰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麵上拖拽,發出刺耳聲響,引得不少人側目來看,互相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我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轉身要走。
走到樓梯處,鐘蕊追了上來,來扯我的戒指。
「別碰我!」
我厭惡又恐懼,腦子幾乎白了一片。
推搡隻發生一瞬間。
等回過神來,鐘蕊已從樓梯處跌落,下身的血染紅了白裙,豔紅刺目。
驚叫聲四起。
我跌撞著下樓,顫抖著手去探鐘蕊的鼻息。
恐懼包裹得我密不透風,連宋浮舟來都沒注意到。
直到被一把重重推開。
我癱坐在地上,手浸在黏膩的血裏,想驚聲尖叫,喉嚨卻被什麼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宋浮舟目眥欲裂,將鐘蕊打橫抱起。
隻快步越過我時,留下了憤怒而尖銳的一眼。
醫院,手術室外。
宋浮舟低頭坐著。
額前的發散亂下來,遮了神色。
但雙手卻死死絞在一起,指尖泛白,腕部青筋跳動。
像是一根拉到極限,隨時崩裂的弓弦。
我僵立在他身邊。
麻木的視線朝下,落在手掌上已經幹涸,卻依舊刺目的血跡上。
鐘蕊和十五年前媽媽從樓梯間摔下的身影重疊。
當時我眼睜睜看著她在跟我爸的爭吵推搡中摔下樓,朝我伸出的手迅速後退,四肢停留在扭曲怪異的形狀,一下下抽搐著,頭上有血滲出,流過漸漸放大的瞳孔。
像是由痛苦和怨恨凝成的血淚。
強烈的心悸襲來,我一點點彎下身去。
許是我衣料摩擦的聲響提醒了宋浮舟身邊還有個人,他終於微微側頭。
眼眶通紅,黑沉的眸子裏爬滿血絲。
眼神像是由寒冰磨成的利刃。
他聲音喑啞,「為什麼推她?」
我張開嘴巴,無力地坦誠,「......她搶我的戒指。」
宋浮舟視線下落,盯著我無名指那枚沒花過什麼心思挑選的戒指,愧疚心疼難掩。
「嗬,就為了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
我麻木地聽宋浮舟用這樣隨意的字眼形容我們的婚戒。
無名指根被深深刺痛。
宋浮舟沒挪開視線,就盯著戒指,薄唇微啟。
我猛地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將手往後藏。
害怕自己聽到接下來的話,我踉蹌著爬起身逃走了。
晃到衛生間,我佝僂著腰,將手掌搓洗到通紅。
再抬頭,瞧見鏡子裏滿臉淒惶衰敗的女人,一陣恍惚。
分明還不到一個月,但那個曾舒心笑著的自己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拐出洗手間,卻沒有再靠近手術室的勇氣。
隻無力地後靠住牆壁。
等待審判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