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著邵遠之的第七年,我父親入獄,家族破產。
他將我丟在紅燈區的街頭,隻因為他的白月光一句話。
「這千金大小姐就應該被丟在這異國他鄉的街頭,好好吃點苦才能磨一磨驕傲的性子。」
半年後,我頂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回到京城。
我遭受了地獄一般的折磨,學會了遠離邵遠之。
他卻跟朋友談笑說,「我還不知道他嗎?就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段而已。等不奏效以後,明天又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纏上來,甩都甩不掉。」
可當我徹底孕育了別人的孩子,躺在醫院養胎時,他卻哭著跪下來,求我回頭再愛他一遍。
我光著腳丫子,帶著滿身的傷痕又回到了京城。
還有不少記者和媒體對著我一陣拍,我上了新聞。
陸家千金,破產後,精神恍惚,自己折騰的滿身傷痕,就像條狗一樣。
我心如死灰,如果是以前我會憤怒生氣,但是現在,對別人這些惡意的傷害我也隻剩下了麻木。
從前的陸千尋死了。
那個天真爛漫,嬌縱美好的陸千尋被惡人摧毀在了異國他鄉的紅燈區。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邵遠之,今天他正在京城最大的包間為他的白月光舉行生日宴會。
我到的時候包間裏麵正熱鬧。
剛走近就聽見邵遠之帶著戲弄的聲音,「這次回來陸千尋肯定能學安分些。」
「她那嬌縱的性子不改,一輩子都得吃大虧。」
「還是若若的提議好,挽救了她的後半輩子。」
「就是就是,也隻有若若小姐人美心善,肯耐心提意見。」
「陸家現在破產了,她爸都在監獄裏麵自殺了,她陸千尋早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
「她要是還像以前那樣的臭脾氣,不見得有一個人會讓著她。」
周圍人的急忙附和 ,一聲高過一聲。
「唉,就是可憐了遠之你,現在陸佳這個樣子,我覺得以後她肯定賴定你了。」
「誰說不是呢?千金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現在一毛錢都沒有。可不得使勁抱遠之大腿。」
邵遠之似乎有些無奈的譏笑一聲,「我能不知道嗎?她就是那樣 ,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
同時話音剛落,我又聽見了那個厭惡至極的聲音。
「咦,遠之哥,你快看,陸,陸小姐好像上頭條了。」
「她不會是裝的吧?看著好慘!」
嗲聲嗲氣的,讓我胃裏一陣翻滾。
林若若,邵遠之,我能有現在,跟他們脫不了幹係。
她話音剛落的時候,我就推門進去。
原本嘻嘻哈哈說鬧成一團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有些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些不敢置信。
仿佛沒有想到我會淪落到這麼慘的地步。
我抬起頭,邁開受傷的腳,班歐間門口留下一道斑駁又刺眼的血腳印。
痛覺神經早就已經麻木了。
我逃亡了好久好久,幾經周轉。
那條路讓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所以從門口到包間的距離對我來說也隻是疼痛而已,不算什麼。
何況我還是從機場輾轉到這裏的呢。
一抬頭就看見了臉上笑意被僵持住的邵遠之。
他穿著休閑又合體的西裝。
整個人算是盛裝出席,五官俊美,氣質不凡,看上去完美的不可挑剔。
他旁邊是漂亮又精致的林若若,這昂貴又高定的禮裙,頭上戴著王冠,活像一個小公主。
兩個人在一起多配啊。
渣男配賤女,天長又地久。
他們兩個人看上去狀態都很不錯。
是啊,在我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們沒有我的打擾一定過得很不錯。
看見我變成這個樣子,邵遠之好像有點沒認出來。
「陸千尋?」
「你搞什麼?怎麼弄成這副鬼樣子!」
他眼裏叫囂著吃驚,意外,不可置信。
也是,半年前那個高高在上,嬌縱無比的千金大小姐,此刻就像個難民一樣。
憔悴,消瘦,不如一條狗。
可是他們也隻看到了這些。
沒有人知道我從地獄飽受折磨,幾經生死才逃了回來。
向大方得體的林若若又關切的開口。
「千尋,你沒事兒吧?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快進來啊。」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靜靜地看著這裏麵富麗堂皇的一切。
我沒有理邵遠之的白月光,當眾讓她落了麵子。
所以邵遠之坐不住了,他很是不悅的開口。
「陸千尋,你聾了嗎?聽不見別人跟你說話嗎?」
「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一點形象都不知道,注意還出來膈應人。」
他的不耐和厭惡直接寫在了臉上,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難過的要死。
但是現在我很慶幸內心無悲又無喜。
什麼樣子呢?瘋子還是乞丐呢?我從異國他鄉逃亡到這裏。
用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我第一次感覺回家的路如此遙遠。
雖然家裏已經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那些逃亡路上夜不能寐,提心吊膽的日子就好像在腦海裏形成了無數個網,勒的我喘不過氣來。
如今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為了活著回來,我不惜出賣身體,求救過那個東方男人。
為了不活活餓死,我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變成了隨便能翻垃圾桶找吃食的乞丐。
我用這雙彈鋼琴的手,摸遍了世間的臟汙,最終學會了褪去滿身傲骨,用自己的雙手賺錢。
這一次看著他們兩個人親密無間的樣子。
我再也沒有像以往一樣,當即就把不高興寫在臉上。
然後三言兩語就被林若若給激怒,發脾氣,氣哭自己,又跟邵遠之大吵大鬧。
搞的所有人都不歡而散。
以至於喜歡我的人都沒有幾個呢。
想到以往這些回憶的片段,我覺得有些可笑。
以前被戀愛腦衝昏了腦袋,就像個蠢貨一樣。
還好,現在終於能像個正常的旁觀者一樣去看待這一切了。
「陸千尋,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是連一點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還杵在那幹啥不進來,等著我過去請你嗎?」
「沒看見樓道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我們嗎?」
「趕緊,立刻馬上給我滾進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邵遠之皺眉看我,臉上嫌棄和不耐煩的表情讓我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打破這一切。
不過我已經能很自然的收放自己的情緒了。
我低頭,淡然一笑。
「邵遠之,謝謝你的好意,我就不過去了。」
「陸千尋?你搞什麼鬼?」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詫異,反倒自顧自的開口。
「我今天過來有東西想還給你。」
是我回來以後專門回家裏麵拿出來的。
我從手中的袋子裏拿出了那個有些破舊又顯得很廉價的布娃娃。
這是一家商場搞活動,隨機送的 。
也是這些年邵遠之唯一送我的生日禮物。
每一次的生日他不是忘了,就是不想送。
所以這個廉價又不上檔次的娃娃在我那邊很珍貴。
每天晚上我都抱著這個娃娃一起睡覺。
舍不得別人碰一下。
可現在我也不要。
我遞過去的娃娃邵遠之沒有接,冷臉站在那裏,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遲疑了一下 將娃娃放在桌子上。
「陸小姐,你的手沒事吧?」
跟我離得近的女生注意到我手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驚呼出聲。
我搖了搖頭,看見邵遠之的視線也落在了我的雙手上。
那些傷口原本已經結痂了,但是還有一些關節處開了很多裂縫,看上去很是粗糙。
配合上指尖磨出來的血泡含有老繭顯得格外狼狽,醜陋的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我迅速將手抽回自己的衣袖裏。
「對不起。」
對不起臟了邵遠之的眼。
「邵遠之,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他挑眉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這些年纏著你,讓你很煩吧。」
我稍微低了一下頭,很歉意的看著他笑。
「不好意思啊,以前困擾到你了。」
「沒有以後了。」
邵遠之聽見我的這些話,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勾笑。
「看來若若的提議對你來說很不錯,你確實收斂了不少,進步神速。」
「學乖了,看著都順眼多了。」
「既然已經知道錯了,那就進來吃飯吧。」
「不過你好像有些餿了身上好臭,你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別倒人胃口。」
可能是因為包間的空間太小了,我身上有一些難聞的氣味。
讓邵遠之很不舒服的皺起眉頭。
混雜和血液和汗水的味道,讓他嫌棄的下意識捂鼻子。
在場人也是,一個個的神色很不自然 ,直接把嫌棄寫在了臉上。
「不好意思,打擾到大家了。」
說完我沒有繼續逗留,轉身就往外走去。
走出包間的房門時,邵遠之突然喊住我。
「陸千尋!別在這裏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要是真的就這樣走了,沒人會留你,,也沒人會去找你。」
「還有你剛剛說的這些話最好說話算數,別到時候滿口謊言惹人厭惡。」
我腳步稍作停留了片刻,便大步離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