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大概半個月,我這方小院迎來了一個意外之客。
是我那傳說中的阿姊,我曾以為她會像她的名字那般楚楚可憐,引人憐惜。
但其實並不是,她確實很瘦,手腕看著不經一握,嘴唇發白,打扮素淨卻風雅,看著頗有一副病美人的姿態。
但是她的氣勢並不弱,光是站在那兒便給人一種壓迫感,她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一看便是被大家族精心養大的貴女。
她進來時,我正在吃藥,她看見了微微蹙眉:“沒有湯匙,也沒有蜜餞,你屋中就是這麼伺候人的?”
這一句話整的我有點懵,畢竟從小到大,我吃藥都沒有湯匙的,更別說蜜餞了,我甚至覺得有藥治病就已經很不錯了。
她二話不說命人給我屋中換了人,然後又帶來一個管事嬤嬤。
指派完這一係列的事,她這才坐到我的床邊。
“阿……阿姊?”她做事這麼風風火火的,我一時還真有些不確定。
她摸了摸我的頭:“不愧是我的妹妹,真聰明。”
我腦袋發懵:“阿姊,我還病著呢……”
沒想到她絲毫不在意:“不礙事,我的心疾已經很多年沒有發作過了,期間也不是沒染過風寒,一點事也沒有,沒必要矯情。”
“就是爹娘小心得很,我這也是趁他們不注意溜出來的。”
我微笑著點頭:“原來是這樣。”
後來她又在我床邊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我多是聽著,笑而不語。
最後她納悶道:“按理說我和哥哥話都蠻多的,沒想到小妹卻是個悶葫蘆。”
沒過多久,父親和母親就匆匆趕來了,母親的麵容我還有點印象,但是父親我卻完全不記得了。
他們一來,先是對阿姊生氣,不過阿姊衝他們撒了幾句嬌,他們便又笑了。
從頭到尾,我覺得我像是一個外人。
父親看見我,撓了撓頭,張口語氣卻帶著疏離:“瑤瑤長這麼大了,漂亮了,和你阿娘長得真像。”
然後母親也看向我,我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花,心中五味雜陳。
或許他們對我,也不是完全厭惡的。
父親和母親也搬個凳子坐在我的床前,母親問了我好多問題,無非是這些年過得如何,讀過什麼書……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些年受過的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沒讀過書,所以我依舊抿著唇,好多話都選擇不答。
母親脾氣很差,盡管是久別重逢,最後她也忍不住訓斥道:“也不知道這些年陳氏是怎麼教你的,教得如此小家子氣,一點兒也不大方,你多像你阿姊學學。”
陳氏是我的舅母,我很想告訴她,陳氏這些年什麼也沒教我,是拜你所賜的。
不過這話我當然沒說出口。
因為在賀宅,我那暗無天日的小院隻有一個灑掃的女使,她不喜歡我,不和我說話,也不做活。
而我也不被允許出這小院,因為我的打扮很破舊,舅母怕我出去碰見什麼外客,落下一個苛待婆家侄女的惡名。
所以總是很長時間沒人和我說話,以至於我越來越少張口,到後來,我都感覺我好像不習慣說話了。
母親這話說得傷人,我看見阿姊和父親都欲阻攔,但是依舊沒攔住。
從那之後,母親便認定我沒有被舅母教好,所以對我極為嚴肅。
而我在顧家也感覺格格不入,像是一個客人。
那日我的身子養好些了,家中這才為我辦了一場遲來的接風宴,也是第一場家宴。
飯桌上,哥哥首先夾起一隻雞腿放進了阿姊的碗裏,他的動作是那麼的動作嫻熟。
父親母親看見,笑著對視一眼,一看就是見怪不怪。
真好啊,從我這個角度看,還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惜兒身子不好,要多吃些。”
我埋下頭吃著飯,忽然有一隻雞腿落在我的碗裏,是阿姊將那隻雞腿又夾了出來,然後淺笑道:“如今身子不好的可不止我一個。”
哥哥這才意識到漏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掃鼻子,然後又給我夾了一個丸子。
“瑤瑤也多吃點。”
我喉間一哽,連口中的飯都變得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