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可顧允的計劃並未即時開始，因為兩日之後，就到了十月十五，我的化形之日。

天剛黑透，我的心臟就開始如針紮般細細密密地疼痛，並愈演愈烈，很快，我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撐著最後一口氣，光著腳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顧允的書房。

“顧郎，我好難受，我要化形了，今晚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阿玥別怕，讓你這麼疼，說到底都是我的錯，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顧允將我抱在懷裏，又拿起身側的毛毯裹在我的身上。

我輕嗅著狐狸靈珠的氣息，漸漸地閉上眼睛，化成了一隻雪白的九尾狐。

這是我第一次在顧允麵前化形，還好，他的眼裏隻有擔憂和關切，而沒有我最畏懼的害怕或是厭惡。

“阿玥，睡一會兒吧，睡著了就不難受了。”

他輕拍著我的背，又哼起一首不知名的童謠。

“我少時頑皮，總是吵著不睡覺。我母妃每次都會坐在床沿上，輕聲地哼著這首歌哄我入睡。可惜她隻是婢子出身，人又太過善良可欺，才二十四歲，在懷上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就被人在宮宴那天推入了禦花園的湖裏。”

顧允的聲音哀傷極了，我卻不知怎麼安慰他，隻能笨拙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他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一百年前的妖界大戰，我也同樣慘烈地失去了阿娘。

她被灰狼族捉住，又被扒皮抽筋，屍首挑釁般地掛在了城樓之上。

好在，後來我父皇和師兄一路臥薪嘗膽，滅了灰狼全族。

原來，顧允竟和我一樣有如此可憐的身世。

可我的身邊還有父皇和阿兄，而顧允呢？

這麼多年，在吃人的皇宮中，他永遠都是一個人。

好在，現在他身邊有我了啊。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阿玥，你在安慰我嗎？我早就不難受了，因為，我永遠不會成為我母妃這樣的人。”

他摸了摸我的頭，又溫柔地輕撫著我的絨毛。

很快，我就墮入了黑甜的夢鄉。

那日過後，我和顧允的關係又近了一步，他的奪嫡計劃也正式拉開帷幕。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他的計劃竟是從訓練我開始的。

除了寫字是顧允親自教的，他還從宮裏請來了幾個女夫子教我舞蹈與禮儀。

我這輩子學習都沒這麼認真過。

雖然有時很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與他在人間廝守百年，我就渾身充滿了幹勁。

況且顧允也答應我，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就備上厚禮陪我一起去青狐山拜訪父皇，父皇也一定會替我感到高興吧。

轉眼半月，我信心滿滿地將顧允請過來驗收成果。

王府後院的小亭下，我穿著一席墜著珍珠的雪色長裙，在月光下伴著箜篌翩翩起舞，笑得張揚又明媚。

顧允撐著腦袋，把玩著手中的杯盞，目光一寸寸地追隨著我的步伐。

舞畢，我出了一身薄汗，臉頰也跳得紅撲撲的。

“阿玥，過來。”

顧允朝我伸出了手，聲音卻有些啞。

他一定想要誇獎我！

我開心地朝他奔來，就被他一把拉入懷中。

“阿玥，恭喜你，你出師了。”

說罷，他低下頭吻上我的唇，我閉上眼睛，一滴冰涼的眼淚卻落到了手臂上。

哎，好奇怪。

“顧郎，你怎麼哭啦？”

我仰著頭問他，他卻嘴硬地不肯承認。

“我沒有哭，興許是天上掉的露水吧。”

說罷，他捂住我的眼睛，繼續那個令我神魂顛倒的吻。

而我不知道的是，他眼裏流露出的深情與脆弱在那一刻，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