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十月正是晚稻成熟的時節。
我的高產水稻研究大獲成功,精品試驗田畝產將近六百斤。
而普通農戶的田野畝產可以達到四百斤,幾乎翻了雙倍。
站在山丘上,看到遠方如同碧綠棋盤的茫茫田野,心曠神怡。
我問過沈雋之為何喜歡我。
他說:「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兒。我見過太多美人了,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青樓花魁……跟你比起來都是庸脂俗粉,嘉桃,你是能夠救濟天下的人才。」
沈雋之的話讓我感覺到自信。
我的才幹可以大庇天下百姓,就算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朱歆妤貴為公主,也無法匹敵。
十月末,深秋時節,朱歆妤出宮來江南遊玩。
說是遊玩,其實是來沈家看她的未婚夫。
我一直記得兩年前在紫禁城,我站在樓下,她將瓜子皮倒在我頭上的場麵。
我以為她還是張揚跋扈、麵相刻薄,沈雋之不會喜歡她。
但沒想到她來到沈府那日,身著天青色香雲紗長裙,仙姿佚貌,氣質超然。
圍觀者紛紛讚歎她是絕世美人。
我下意識看向沈雋之,他愣愣地看著朱歆妤,眼中有驚豔之色。
我突然感到錐心的痛,仿佛已經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之後的很多天,沈雋之沒有再來找我。
曾經他總會抽空陪我在書房整理農學資料。
現在他忙著陪朱歆妤遊賞江南。
有一日我在西湖沿岸指導農戶插秧,正好碰見他們的馬車。
場麵很尷尬,我挽著褲腳,小腿上漸滿濕泥。
而朱歆妤白衣如雪,她落落大方道:「我認得你,你是我娘的女兒,真是好興致,竟然學插秧!」
她哈哈大笑,這種不拘小節的作風掩蓋了她的刻薄。
讓人以為她是口直心快,並無惡意,反而有種林下之風的爽朗格調。
後來我找到機會,問沈雋之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嘉桃,你也知道我喜歡聰明的姑娘,宜芳公主其實很聰明……」
我心一沉,反而平靜下來:「好,我知道了,從此以後我跟你是陌路人。」
「別!」他猛然抬起頭,急切道:「我納你為妾好不好?」
我感到徹骨的寒意,他可以不愛我,但是他不該羞辱我。
我摘了他送給我的紅豆手串,手串上還帶著餘溫,雖然不值錢,卻是他親手給我編的,我猶豫了一瞬,便將它擲入池塘。
這便是回答。
沈家園林內楓葉豔紅如血,我沿著長廊疾步離去,奔向書房打包我的隨筆和古籍。
廂房我不去了,那些首飾衣物都是身外之物,書才是我的財富。
正收拾著,我的眼淚落到紙張上,洇開一個波浪邊的圓。
我立刻用手背擦去,可是越擦越多,我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掉落。
窗外有人探頭探腦,我定睛一看,是三皇子的隨從,一個名叫善舟的小太監。
他說:「哎喲姑娘,哪個不長眼的把你這朵嬌花給惹哭了?您擦擦淚,我們爺想請您過去呐。」
我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同時又心領神會。
恐怕如今三皇子和我境遇相同,都是被沈家拋棄的角色。
世人皆知宜芳公主素來與太子親善,諸多皇子哥哥中她隻支持太子。
迎娶宜芳公主,就等於和太子的關係更近一層。
與此同時,三皇子跟沈姝之的婚事不了了之。
這說明沈家舍棄了三皇子,轉而倒向太子的勢力。
政治波詭雲譎,押對了人,可以平步青雲;押錯了人,便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下一步,我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