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一分錢都沒要到,我匆匆趕回荊州。
爹爹的病情加重了,赤腳醫生說他時日無多。
我忍不住痛哭流涕。
去京城浪費了兩個月,還不如一直陪伴在爹爹身邊。
爹爹顫著手給我擦淚:「桃子莫哭,爹爹這輩子沒白活,你看,就在三天前,我發現我成功了,雜交稻,培育成功了……」
他用雙手捧出那枚散發清香的稻穗,裏麵包裹了沉甸甸的子實。
爹爹眼中燃燒喜悅的火光,他的身體已到了燈枯油盡之際,卻精神矍鑠。
「桃子,我死之後,你替我推廣雜交稻,隻要天下田地種滿我的稻子,必然畝產翻倍,到時候天下倉廩實,百姓衣食足……」
他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便撒手人寰。
我失聲痛哭,再多的言語也無法形容我的痛苦。
因為貧窮,我失去了爹爹。
最諷刺的是,就在爹爹去世的第二日,浙江首富派出的小廝來到村裏。
他說首富在杭州官場聽說了爹爹的高產稻,很感興趣,願意花重金邀請爹爹去杭州指導農田作業。
可笑,可笑。
我抱著爹爹的牌位又哭又笑,我們需要錢財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現在錢財送上門了,爹爹卻已經去了。
所以無權無勢者,必然受錢財擺弄。
擦幹眼淚後,我開始操辦葬禮,並整理爹爹過去的筆記著作。
我跟隨小廝前往浙江,浙江首富姓沈,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商人素來對民間各種動向關注密切,思維十分機敏,沈家看中雜交稻有利可圖。
他們將我請到府上,讓我見識到江南豪奢。
富貴迷人眼,數不盡的繁花如錦、草木葳蕤,看不完的亭台樓閣、流水湖石,美輪美奐讓人心醉。
還有珠簾紗幕,簾幕深深無重數。
一層一層的紗,如一層一層的輕煙。
我如誤入蓮花深處的遊人,迷失在如煙如霧的輕紗中,卻驟然撞見一雙銳利的鳳眸。
這雙眼的主人身形高大,光頭黑袍,白皙的手臂上纏繞佛珠。
他站在竹林裏,我站在簾幕外,都不挪步。
有風拂來,斑斑竹影與溶溶紗霧,製造若隱若現的視野。
我突然感到自慚形遂,因為這做僧人打扮的男子,氣質太過高貴。
「弘翊哥!」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從竹林外走來,親熱地挽住僧人的手臂。
我有些震驚,出家人,竟然不拒美色?
那漂亮女孩看到我,厭惡地挑起眉毛:「哪裏來的奴才?見到三皇子殿下還不快下跪請安?」
三皇子?這僧人是三皇子?
一時間我心情複雜,既驚訝又羞憤,不知是該跪下還是該轉身離開。
眼前這兩人模樣高貴,神情傲懼,尤其是那女孩,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似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好了,姝之,不要刁難客人。」
來者眉眼含笑,看起來溫柔儒雅,他對我笑道:「我是沈家雋之,葉小姐,歡迎你來江南。」
沈雋之,沈家嫡長子。
他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如同絲絨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