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回家?」顧申冷著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麵對我時總是這副樣子。
我好像已經很久沒見他笑過了。
「這位先生,麻煩你說話聲音小一點兒,夏夏現在不能受刺激。」
顧申微微皺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梁夏,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啊。」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卻聽到他衝著孟醫生開口:「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在這兒說三道四。」
孟醫生拳頭猛然攥緊,並沒有理會顧申的逐客令。
「梁夏現在是我的病人,我有義務保護她,再說了,即便是夫妻,你也不該用方才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妻子。」
顧申微微眯眼,我知道他生氣了。
「我跟你回去,別吵了,我頭疼。」
孟醫生快步走過來:「你現在不能轉院......」
「孟醫生,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我得回去了。」
孟醫生沒有再說什麼,低頭幫我收拾東西。
顧申一直站在門口,看著我們。
我不想看見他,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他的一切都會讓我想起這些天我在地窖裏的遭遇。
那些地獄一般的經曆,我真的不想再回憶了。
可是,我必須回去。
一直到了車上,顧申才開口:「你知道若若現在還在醫院裏嗎?」
我茫然地看著她,這才想起來我被趕出顧家的原因。
許若若是顧申的初戀,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當時隻有我和她站在那裏。
多老套的苦肉計,可是顧申信了。
顧叔叔和顧阿姨也信了,他們要我反思,要我和許若若道歉。
可是,他們忘了許若若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我們是同班同學,那時候我父母剛去世,她拿著我爸媽的死因開玩笑,還和一起將我關在廁所裏。
我的胳膊上,後頸上,現在還有被她燙傷的煙疤。
隻是因為她哭了幾聲,他們就替我原諒了。
我也隻能笑著幫她擦眼淚,否則我就成了那個不懂事的人。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不想無家可歸,不想去福利院。
所以,我必須笑著說「沒關係」。
「你想讓我道歉是嗎?」
顧申麵露不悅:「難道你不該道歉嗎?」
我微微點頭:「是該道歉。」
顧申一愣,轉頭看我,似乎不敢相信我會這樣輕易的答應。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因為許若若吵過多少次架了,現在想想有什麼意義呢?
他曾經那麼喜歡許若若,為了他什麼都可以不要,連家人公司都可以拋棄。
我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這一點我早就該清楚了。
若是我早點明白,或許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之前我對許小姐多有得罪,今天就一並賠禮道歉吧。」
顧申定定地看著我,像是有透過我的身軀看到我的靈魂似的。
如果真的可以,他大概會嚇一跳吧。
我的靈魂早已千瘡百孔,沒有愈合的可能了。
「你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安靜?真的生病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隻是有些累。」
他微微歎氣,手撫上我的手。
我下意識甩開,身體緊緊地依著車門,瑟縮著。
我已經很控製了,我以為自己好了,不會在害怕了。
至少,我不會害怕顧申,我們一起長大的啊。
「你發什麼瘋?」顧申譏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方才的乖順都是裝的,今天不管如何,都得跟若若道歉。」
我沒有說話,艱難地呼吸著。
顧申別再說話了。
他的每一個字,都讓我想起那些綁匪憤怒的笑,鐵棍摩擦在石子上的聲音,以及我身上的每一處傷,那些徹骨的恐懼和鑽心的疼。
我還沒有從地窖裏出來,一輩子也不可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