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城，楚家。

房間裏，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美婦坐在楚生的床榻邊，冷眼望著不遠處半跪在地的黑衣人。

“你確定，林淵廢了？”

中年美婦聲音尖細，眼神中透露出猙獰狠色。

“回夫人，屬下確定，屬下親眼看到，我兄弟的刀......斬碎了林淵的丹田！”

“隻是不知，那小子究竟動用了何等妖法，丹田被破，卻未淪為廢人，反而依舊保留著不俗的戰力。”

“我兄弟隕落於林淵之手，就連我也吃了大虧......”

黑衣人半跪在地，衣衫破損，渾身染血。最明顯的，是其右手掌心之上，有個指尖大小的血洞，鮮血流淌，觸目驚心。

“倒是聽說過，林家所傳的功法中，有類似的手段，但終究隻是傳聞......”

中年美婦喃喃著，美眸中閃過一抹狐疑之色，

“一條喪家之犬，當初收留他，不僅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吞並林家的產業，更是因為他的血脈......”

“丹田已廢，已經達不到戰靈境，又與我楚家結怨，也就沒必要再養下去了！”

“況且林幼漁一事，既已經答應了雲家，就不可食言。”

“明日，你帶幾個人前往城外竹屋，威逼也好，利誘也罷，就算是搶，也得把那個死丫頭送到雲家老祖的床上。”

“林淵若是丹田破碎，強弩之末，屆時......也該原形畢露了。”

“處理掉之後，取其心頭血，放入此玉瓶之中。效果雖差了些，卻也......聊勝於無吧......”

......

鴻蒙混沌，神秘古塔。

林淵壓製住心中的震撼，緩步走向霧氣散後的古塔。

半掩的青銅塔門上，鐫刻著繁奧複雜陌生符文，厚厚的墨綠色銅鏽，留下的是斑駁歲月痕跡。

他在門前駐足片刻後，最終還是選擇推門走了進去。

古塔內部，並沒有想象中的玄奧與繁華，漆黑的塔壁空空如也，無不充斥著大道至簡的氣息。

林淵目光掃過，最終落在了不遠處，那一道盤坐於黃金蒲團上的黑袍身影之上。

黑袍古舊，其身形更是如泥塑木雕般坐落於此，仿佛與天地相合，亙古不變！

就像是一具，坐化的骷髏。

在他身旁，立著一方如墓碑般的石牌，其上鐫刻著如刀刻斧鑿般的四個血色古字：血荒天尊！

“血荒天尊！”

林淵下意識的開口念道。

然而，此話一出，那‘坐化的骷髏’像是突然活了過來，緩緩抬起頭，寬大的黑色兜帽下，泛起兩道幽深的血芒。

“三千年，終於又有人進來了......”

“不過，這次來的人，比以往的......都要弱。而且，竟然還是個連丹田都破了的廢人！”

“嗯？不對，這血脈的氣息......”

“怪不得呢，有意思......”

血荒天尊似乎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言語嘶啞，像是兩塊幹枯的樹皮摩擦。

而此刻，林淵才看清，那古舊的黑袍下，並非是什麼坐化的骷髏，而是一位有血有肉，赤發血瞳的美男子。

“你，是人是鬼？”

林淵打量著對方，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此處並非人間，這個問題的答案，有意義嗎？”

血荒天尊輕笑道。

林淵聞言，暗暗點頭，倒是這麼個道理。

“小子，問個問題，你......想死還是想活？”

血荒天尊忽然問道。

林淵一愣，廢話，當然是想活了，誰踏馬想死啊！

隻不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林淵問道。

“字麵意思。”

“本尊雖不知你經曆了什麼，但能感覺到......你如今的狀態並不好。煉炁境，丹田破碎，以粗陋秘法延緩體內真炁消散，又強撐著傷勢三番兩次的激戰......”

“如若不采取些措施，最多再有一炷香的時間，你就可以開席了。”

“順便提醒一句，你現在已處於假死狀態，外麵還有個挺可愛的小姑娘正抱著你，哭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血荒天尊提醒道。

雖是善意提醒，不過這貨咧著嘴笑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在幸災樂禍。

林淵強忍著想錘他的衝動，當即拱手，

“我想活，還請前輩救我！”

血荒天尊聞言，淡然一笑，

“你運氣不錯，此番輪回中，由本尊鎮守這第一層。若是換成其他幾個家夥，還真不一定救得了你。”

“並且，你如今的狀態，正合吾意！”

言語間，他抬手在林淵眉心處輕輕一點，一抹微不可查的血芒，瞬間沒入其中。

“這個是......”

林淵眉頭微皺，陣陣玄妙無比的力量，化作一股暖流，流經他的四肢百骸。

看似平靜，實則有無盡諸天造化真意，在林淵體內澎湃。

這是一種賜予，亦是一場造化！

破繭重生，魚躍化龍！

他感覺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在發生著蛻變。

似乎，都可容納一縷真炁。

要知道，煉炁境武者，唯有丹田才可容納真炁。

而一縷雖少，但周身之和，卻如百川彙海，何其浩瀚！

“血荒......蠻神體！”

林淵喃喃自語，道出了一個自主浮現於腦海中的名字。

當這五個字出口的刹那，他感覺渾身血脈都沸騰了。

那是一種興奮，更是一種......驕傲！

血荒天尊笑了笑，

“並非完整的血荒蠻神體，也不僅僅是血荒蠻神體，這是本尊的一枚種子，至於能長到什麼程度，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語間，血荒天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無奈一笑，

“你該離開了，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可，我還有問題要問......”

林淵連忙道。

“你既踏入古塔一層，便是與本尊締結了聯係，可隨時交流。”

“不過，應不應你，還要看本尊的心情......”

血荒天尊的聲音在林淵耳邊越發模糊，鴻蒙混沌，神秘古塔也隨之虛幻，一切仿佛精華水月，林淵則像大夢初醒，猛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窗外，天色暗淡。

林幼漁跪坐在地，上身趴在床邊，發絲略顯淩亂，似是頗為疲憊。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像是核桃般，明顯是哭過很久。

“這丫頭，從小身子就弱，我的‘假死’多半把她嚇得夠嗆。”

林淵無奈苦笑，心中愧疚。

他緩緩起身，輕手輕腳的將林幼漁抱上了床，又幫她蓋好被子。這一係列的動作幅度並不小，卻並未驚醒林幼漁，足以見得這丫頭的疲憊。

林淵守在床邊，就地盤坐。

他感受到，傷勢雖不曾痊愈，卻已無大礙，這應該就是血荒蠻神體的恐怖之處。

除此之外，血荒天尊所傳承的‘種子’之中，還有一部功法——《蠻荒血靈訣》，似乎並無品級，倒像是血荒蠻神體的伴生功法。

林淵對此倒是並不感到意外，他曾在古籍中看到過，諸多強悍的神體、王體、聖體，都會在誕生之際，得上蒼垂憐，賜下與之完美契合的伴生功法。

“血荒天尊，似乎從未在古籍中見到過這般封號，可......得天尊封號，又豈是凡俗之輩。”

“而即便如此強橫的存在，卻藏身古塔之中，並且看上去似乎並非鎮守，倒更像是一種......鎮壓！”

更恐怖的是，像血荒天尊那般存在，古塔至少還鎮壓了八位！

古塔，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又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識海之中？

林淵疑惑，卻並未得到血荒天尊的回答。

很明顯，這個問題的答案，並非是他現在能觸及的。

如今的當務之急——修煉，壯大，自保！

“蠻荒血靈訣，啟！”

沒有絲毫猶豫，林淵雙手結印，五心向天，運轉伴生功法。

刹那間，陣陣玄妙的氣息，在他周身之上流轉。

破敗的竹屋中，仿若有一顆無盡吞噬的血色黑洞，隱隱成形。

原本因丹田破碎而跌落的境界，開始急劇攀升！

煉炁境第三重！

煉炁境第四重！

煉炁境第五重！

舍棄丹田，凝於血肉的真炁漫體而出，呈妖異的血色，比之尋常真炁，凝練十倍以上。

此為，血炁！

時間點滴而過，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林淵的境界，已然踏入了煉炁境第六重巔峰，距離煉炁境第七重，隻差半步之遙！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我了，煉炁境第七重......”

“給我，破！”

林淵雙目怒睜，目光一凝，周身所激蕩的氣勢，赫然如潮水般向著他的體內彙聚，連同這破敗房間四周的天地靈氣，如風卷殘雲般，一同湧入了他的周身血脈之中。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林淵氣勢如龍，境界的桎梏驟然而破。

煉炁境第七重，水到渠成！

單論境界，雖不及曾經的練氣境第八重，但凝練十倍的血炁，以及凝炁入體的血荒蠻神體，讓他無論真炁，還是肉身力量，都遠超曾經。

血荒天尊留給他的力量，怕是遠非於此，隻是......需待林淵今後自行探索。

而就在這時——

嚶~

一聲嚶嚀，床榻上的林幼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是被剛才突破的動靜吵醒。

“丫頭，醒了？”

“洗把臉，哥帶你進城吃早飯......”

林淵打量著她，寵溺笑道。

“哦......”

林幼漁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而下一刻，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美眸圓睜，直愣愣的盯著林淵，久久不語。

直到——

“哥！”

他一下子撲進了林淵的懷裏，眼裏瞬間蓄滿了淚水。

“我，我就知道，哥昨天都是裝出來嚇唬我的，哥肯定不放心......丟下小漁一個人。”

“還好小漁昨晚夢到......刨了哥的墳頭，今天睜開眼，哥果然活了......哎，哎，哎呦！”

林幼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淵捏住了小臉。

哭兮兮的模樣，又被捏著臉蛋，口中話語含混不清，倒是顯得有些滑稽。

“你這丫頭，還敢刨你哥的墳頭？”

林淵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哥你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

“相反的意思是，你想給哥立個墳頭？”

“呸呸呸，烏鴉嘴，以後不許哥再說這種話！”

“好，都聽我家小漁兒的，不過......你這丫頭，感動歸感動，別把鼻涕和眼淚都偷偷抹我身上了，很臟的......”

“誒？哥，你這是嫌棄我嗎？哼，過分，哪有哥哥嫌棄自己妹妹的，我就要抹！”

一番生死離別後，兄妹間的互損，顯得尤為溫馨。

而就在這時，竹屋外忽然響起了一聲怒斥——

“林淵，你這廢物贅婿死沒死啊，沒死就趕緊滾出來，把你妹妹綁了交給我們。”

“雲家老祖那邊，可是等不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