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言一出，趙小燕的身體就像觸電了一樣，就連那已經邁出去的腳，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想到村裏對陸於峰‘街流子’的評價，趙小燕猛地搖搖頭，她聲音發抖道，

“陸於峰，你...你喝多了，今天的事，就算過去了。”

“咱們兩個，是永遠不可能的。”

“以後，你別再纏著我了！”

說完這句話，似乎是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曖昧的氛圍，扭頭，掀開布簾，趙小燕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出了大門，是一條長土牆壘起的小巷。

陸於峰屬於最裏麵的一家，中間住著的，是一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婦，最外麵一家，則住著一位名叫李翠花的寡婦。

也許是趙小燕的動靜太大，跑出來的時候，正好被手裏端著洗臉水往外走的李翠花看了個正著。

趙小燕那微紅的臉蛋，羞憤的腳步，怎麼看都像是發生了點什麼。

“咦?這不是趙老財家的小妮子嗎？”

“私下裏看著挺清純的麼...怎麼從陸於峰那個街溜子的院裏跑出來了?”

“難道...”

似乎想到了什麼，李翠花臉上閃過了一絲戲謔的神色。

“乃格蘭地...這個小狐狸精，平時還跟我裝...這回我看你死不死！”

心思湧動間，就連過路有聲音跟她打招呼，她都沒聽見。

屋內

“呼...”

起身，望著趙小燕離開的倩影，陸於峰重重的吐了一口粗氣。

‘咕嚕’

同一時間，陸於峰的肚子，響起了饑腸轆轆的聲音。

環顧一眼四周，地上除了散落的鍋碗瓢盆外，還剩小半袋玉茭麵，半竹籃發了芽的山藥蛋以及兩個土雞蛋。

油沒有，肉沒有，甚至炒菜常備的蔥薑蒜都沒有。

“得！這日子過得，還真是緊巴...”

“人是鐵飯是鋼，趙小燕的事先放放，得先搞些吃的。”

在陸於峰的印象裏，1990年年初，臨江縣市麵上，已經陸續終止了糧票的流通。

票證時代也在旭日東升中落下了帷幕。

因此，想搞到吃的，最重要的還是得賺錢。

以陸於峰後世的知識儲備以及對九十年代的先知先覺，他相信，掙錢，不難。

難的是，目前的突破口還沒找到。

就在陸於峰思慮該如何賺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桶金時。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二...二哥...我...我回來了...”

鏽跡斑斑的釘鐵木門口，一個一米二不到，身形消瘦，臉色蠟黃的小女孩，一隻手攥著黃色粗布製成的書包，另一隻小手則緊張兮兮的扶著門把手。

陸於月，陸於峰最小的妹妹，那消瘦矮小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9歲的小姑娘。

輕輕拍了拍破洞褲腿上的臟土，眨巴著黑漆漆的小眼睛，陸於月小聲喊道，

“二哥，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

因為之前的陸於峰動不動便對陸於月拳腳相加，進了屋的陸於月，習慣性縮著脖子，臉上更是充斥著畏懼。

把書包繞頭一周取下，整齊的放到門口，然後拿瓢，舀水...

動作熟練的令人心疼。

望著可憐兮兮，細瘦胳膊處依稀有一道道柳條枝紅印的陸於月，陸於峰的心裏不自覺的一陣震痛。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麼懂事的一個小姑娘，死去的那個腦殘陸於峰，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如果不是害怕嚇到陸於月，陸於峰恨不得繼續抽這具身體兩巴掌。

伸手接過陸於月手裏的水瓢，陸於峰於心不忍道，

“小月，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飯，二哥來做！”

陸於月先是打了一個寒顫，緊張的摳了摳手心，似乎想到了什麼，陸於月忽然眼眶垂淚道，

“二哥，你是不是不要小月了?”

抹了一把左鼻孔滲出的清涕，陸於月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二哥，能不能不讓趕我走，我...我以後少吃點，就吃一點...”

“嗚嗚...”

終歸是十歲不到的孩子，盡管一直在忍著不發出嗚咽聲，但害怕陸於峰把自己拋棄的她，最終還是哭出了聲音。

咯噔！

聽著陸於月軟糯的聲音，陸於峰的心好似被針尖紮了一樣。

“小月，不哭...”

在褲腿處揩試了一下右手手心，輕輕彎腰，陸於峰心疼的摸向了陸於月的小腦袋，

“二哥不會趕你走的，以後，你想吃什麼吃什麼...”

“錢，二哥去掙！”

或許，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陸於峰才真正的接受了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

聽著陸於峰溫柔的話語，陸於月小嘴巴微張，呆呆仰視著陸於峰的小眼睛，更是眨巴個不停。

二哥沒有趕她走，太好了！

隻是...今天的二哥，好像和往常不一樣了。

踮了踮紅撲撲的腳趾，陸於月先是伸手，然後又縮了回來，見陸於峰沒有像往常一樣不耐煩的甩過來，陸於月的小手終於顫顫巍巍的摸向了陸於峰的麵頰。

因為之前對自己下狠手的緣故，即便身體有自愈能力，不過陸於峰兩邊臉還是略有些浮腫。

“二哥，你的臉...看著好疼...”

“我幫你揉揉...”

吸溜！

用力吸了吸即將流到小嘴邊的鼻涕，陸於月那彎彎的小眼睛，好似夜空中懸掛的小月牙。

感受著陸於月小手傳來的溫度，饒是陸於峰兩世為人，鼻頭也不免有些泛酸。

“小月，去寫作業，二哥給你做飯！”

片刻後

一個煮熟的土豆，兩顆荷包蛋。

沒有醋，沒有醬油，隻放了一點粗鹽。

但陸於月卻吃的格外的開心。

畢竟，這可是自她記事以來，陸於峰為她做的第一頓飯，還把荷包蛋都給了她。

善良懂事的小孩，永遠都是那麼的天真單純！

一時間，陸於月覺得自己的二哥，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想到從自家屋裏出來，和自己擦肩而過的趙小燕，以及陸於峰微腫的麵頰。

嘴裏吃著熱乎乎荷包蛋的陸於月，心裏不禁猜想到，

“是不是二哥挨了那位漂亮姐姐的打，所以一下子變好了？”

香噴噴的荷包蛋下肚，小嘴抿著筷子的陸於月，再睜眼看陸於峰時，卻驚訝的發現，陸於峰臉上的紅腫早已經消散不見。

正準備開口詢問時，陸於月忽然小眼一滯，然後一臉緊張的看向了正啃著土豆的陸於峰。

“二哥，咱們家僅有的兩個雞蛋，是不是都被我吃了?”

嘴裏嚼著土豆，陸於峰一臉寵溺的揉了揉陸於月的小腦袋，

“小月，沒事，二哥以後不僅讓你吃雞蛋，還讓你天天吃肉。”

“吃肉?”

咕嚕！

咽了咽口水，陸於月的小眼睛頓時綻出了奪目的亮光。

在她的印象裏，肉，那是隻有過年才可以吃的。

見陸於峰把碗裏的最後一塊土豆吃光，衝著陸於峰嘻嘻一笑，陸於月快速起身道，

“二哥，我去刷碗！”

看著陸於月歡脫的小身軀，陸於峰眼眶泛紅道，

“天天吃肉，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