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青沒有回答,我便也不再出聲。
回到臨北宅院,郎中說我並無大礙,隻是輕微受了點風寒。
吃過藥後,程在青留在屋內陪我。
他一如既往地哄我入睡,我順勢疲乏地睡去。
程在青心係於我,並非我一人的幻想。
初雪來臨那天,他曾伸手將一點白雪抹上我的鼻尖。
「你瞧你這樣,眼圈紅紅,周身毛茸茸,倒是有幾分小白兔的模樣。」
「那…在青可否喜歡小白兔?」
白雪皚皚。
我鼓足勇氣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之時,隻見他緩慢而肯定地點了點頭。
「喜歡。」他的聲音有如鐵索般堅韌。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用指腹似有若無地劃過他的腕心。
「喜歡什麼?」
他垂眼回答。
「從未有人叫我公子,從未有人為我取名。」
是啊,從未有人為他取名。
程在青原本無名。
不管臨北的何許人見了他,都要屈尊喚他一聲副寨主。
而他那唯一效命的首領,也隻是隨隨便便地叫他一聲「阿副」。
阿副。
沒名沒姓,亦無根無枝。
「沒有名姓怎麼能行?」
「依我看,你愛穿青綠色長袍,那就叫在青。」
「至於姓,公子自當錦繡前程,那就姓程。」
初識那日,我自作主張,給了他一個遲來二十年的姓名。
隻可惜,表白過後一覺睡醒,程在青不翼而飛。
好幾日後再見,他也隻是微微蹙眉,擺出一副極力思索的樣子。
「哦?你我之間竟發生過這種事?」
「我忘了,記不清。」
「雲安,近來天冷,你要記得注意保暖,早些歇息。」
他總是這樣,上一句冷言將我打入地獄,下一句暖語又讓我重見光明。
我分不清他的真心。
卻又隻能賭他的情意。
以出逃相逼,以失蹤相逼。
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要讓他心甘情願地把我娶進家門。
娶進那威名凜凜的臨北山寨。
隻因為——
我堂堂一國長公主遠赴敵國,甘願潛伏臨北兩年,為的就是搗毀這座山寨。
為的,就是親手鏟除這些賣國賊。
......
醒來後,我又意欲出逃,屋簷上蕩來了男人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就這麼想離開?」
我抬頭。
程在青擋住了一半的月光,半邊明,半邊暗。
「是你逼我離開。」
我咬唇噙淚。
「世人皆知你我共處兩年,我早已及笄,你也及冠。」
「你若不願給我一個名分,那我就隻能遠走高飛,再無顏麵長留於此。」
月光如水,安靜流淌在他的背上。
良久,良久。
程在青跳下來,立在我麵前,隱約歎了口氣。
「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走吧,我帶你回家,回我們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