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
姬老躺在碩大的梨花木床上,雙目微闔。
他的神態十分安詳,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卻一眼看到了盤旋在他臥榻之上的凶獸。
怪不得章天的爺爺不肯出手,四大保家仙中最記仇的黃皮子,確實沒那麼好招惹。
不過碰上我,算它今天倒黴。
抓了把瓜子,我正準備坐到一邊,那黃皮子卻轉了個身,露出了身後焦黑的尾巴。
一二三......九!整整九條斷尾!
這不是黃皮子,是狐仙!
刹那間,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老天師說過,狐族修行不易,每百年方能修出一尾。
而能修出九尾的狐,離成為地仙隻有一步之遙,這狐狸已經修出了九尾,卻拖著九條殘尾出現在了姬家。
事情有些不妙啊!
我陷入了沉思,賀蘭弘也瞥到了我進門,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取了一滴牛眼淚抹在眼皮上,定睛朝姬老的方向看去。
“我看到了!是隻黃皮子!”
“這事簡單,拿朱砂來!”
“慢著!”我打斷了賀蘭弘的話,“朱砂可傷不了它,反而會激怒它。”
“嗬嗬!”賀蘭弘十分不屑。
“方羽,我能理解你想在姬家父女麵前露一手的心情。奈何你學藝不精,連朱砂是驅邪最厲害的物件都不知道。”
“再說了,一隻黃皮子而已,怒了就怒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拿朱砂來!”
賀蘭弘根本就不聽勸,可我不能拿一屋子人的命,尤其是姬如雪的命開玩笑。
“那不是黃皮子,是九尾狐。”
“哈哈!方羽,我就說你學藝不精吧!一隻再也普通不過的黃皮子,居然能被你看成九尾狐!”
“姬家主,你是信我,還是信這學藝不精的小子?”
賀蘭弘的臉上滿滿都是嘲笑,原本對我跟進來沒什麼意見的姬鶴年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語氣不善道。
“方羽,我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可老爺子危在旦夕,你用這種事嘩眾取寵,實在令我失望!”
“賀蘭大師,您請吧!”
姬鶴年親手將朱砂交到了賀蘭弘的手裏,賀蘭弘不屑看了我一眼,便將那朱砂往九尾狐身上揚去。
平白無故出現了一屋子的人,被打擾的九尾狐心情本就不妙,忽然被朱砂撒中,它焦黑的毛色瞬間變得更黑,嘶吼一聲,猛地向賀蘭弘撲來。
賀蘭弘大驚,連忙拿出桃木劍阻擋。
鋒利的劍身刺破了九尾狐的皮肉,賀蘭弘的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區區黃皮子而已,還不是敗在本大師的手下?”
“本大師限你一分鐘之內速速離開姬家,否則......”
哢嚓!
賀蘭弘的話還沒說完,空氣中便傳來了一陣微小的爆裂聲。
“什麼聲音?”
所有人都在低頭尋找,我卻猛地將姬如雪護在了我的懷裏。
“小心!”
下一秒,賀蘭弘手中的桃木劍便從中間爆開,無數木屑如同暴雨梨花,直直向四周的人刺去。
一時間,現場慘叫、驚恐聲一片,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木屑擊中,唯獨姬如雪毫發無損。
我的大腦卻如同被驚雷劈中。
十二年前,老天師在惡龍穀穀口撿到傷痕累累的我,他說我體內有惡氣。
這些年來,他雖然一直在尋找化解惡氣的辦法,卻始終不得章法。
無奈之下,他老人家隻好為我定下七位命格特殊女子的婚事,期望她們中有人能在成婚後慢慢渡化我的惡氣。
但老天師說了,此路凶險,怕是沒多少人願意,如果一年之內七個女人都不願意和我結婚圓房,那我就得動身去找當年把我救出惡龍穀的救命恩人。
她既然有辦法把我帶出惡龍穀,就一定有化解我身上惡氣的辦法!
可此刻,在我抱著姬如雪的時候,肌膚相親的地方,一股源源不斷的氣流從她體內渡化到我身上,壓住了折磨了我十二年之久的惡氣!
難道......
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畜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本大師也沒必要手下留情了!拿命來!”
被紮成刺蝟的賀蘭弘怒了,震開周身木屑,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金光咒,直奔九尾狐的腦門!
“住手!”
我反應過來,急忙去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
符籙上發出駭人的金光,徹底激怒了九尾狐。
利爪撕開金光咒,九尾狐張大了嘴巴,直奔賀蘭弘的腦殼而去!
那一瞬間,我來不及多想,飛出一枚五帝錢,正中九尾狐的牙齒。
“嗷!”九尾狐發出一聲慘叫,瘦弱的身軀立馬被擊落在地。
賀蘭弘卻看到了它身後的那九條殘尾。
刹那間,他汗如雨下,下意識的看向了身側的我,我卻顧不得和賀蘭弘搭話,用秘音與地上的九尾狐交談道。
“九尾狐,你千年修行不易!若是傷人,這輩子都再難登仙位!你可想好了!”
“仙位?”
九尾狐的口中爆出了淒厲的笑聲。
“早在這老頭毀我修為那一刻起,我就與仙位無緣了!”
“可恨他身上有高人設下的禁製,我進不了身,我苦守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你們為何要阻止我報仇雪恨!”
九尾狐的聲音淒慘,我也很同情它的遭遇。
但......
“你的事不是姬老做的,此事與他無關!”
“笑話!不是他還能是誰?你以為你是誰?紅口白牙一說,就打算為這老登脫罪!”
九尾狐根本不信我口中所言,張開大嘴朝我腦袋咬來。
我壓根不躲它的動作,隻等著它被我身上乍現的金光彈開。
砰!
九尾狐重重摔在了地上,狼狽模樣比被五帝錢擊中還要慘。
顧不得去擦嘴角的血跡,它一臉震驚的看向我。
“護身神咒!你是龍虎山的人!”
我沒說話,隻是默默掐起了老天師傳我天師度的時候教我的天師訣。
刹那間,九尾狐的臉色比碳還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動向我認錯。
“天師大人!狐九知錯!求您放狐九一命!”
見我不為所動,九尾狐磕頭如搗蒜,又補上一句。
“先前的事是我不對,看在我並未對姬老做什麼的份上,求天師網開一麵!”
九尾狐聲淚俱下,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
滅了手中的訣,我淡淡開口。
“你的事,我會幫你查,但在這之前,你不得再繼續騷擾姬家,聽明白了嗎?”
“明白!”九尾狐痛快點頭,轉身離開了姬家。
賀蘭弘的臉上再度浮起了難堪的情緒,偏偏身後人不知趣,紛紛湊上來開口。
“賀蘭大師,怎麼忽然不動了?”
“那黃皮子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