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江暮年浪蕩,花心,百花叢中過,卻片葉不沾身。
我以秘書身份陪在他十年,也整整暗戀了他十年。
後來他宣布聯姻,正宮挽著他的手在我麵前炫耀。
我微笑祝福,拿出準備已久的辭職報告。
男人眼眶通紅,咬牙切齒地問我:「喬笙,你真的要把我拋下嗎?」
拋下?我搖了搖頭。
十年長路從未同行,何談拋下?
我剛下飛機,就在熱搜上看到了江氏集團總裁訂婚的消息。
商業聯姻,對方是溫氏集團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
作為他的秘書。
我竟然是全天下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十年來,他身邊的女伴換了不知道多少個。
淩晨兩點,江暮年在酒吧裏和狐朋狗友喝得爛醉。
他點名要我過去接他,和從前一樣。
這招他百玩不厭,可我還是去了。
還記得他第一次喝多的時候是在二十歲那年。
少年初入職場受了不少苦頭,每每喝多了都逼我給他買顆薄荷糖吃。
那天我沒在酒桌上看見他人。
江暮年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
我心疼的大哭,他承諾我以後出人頭地了再也不會碰酒精了。
時過境遷,撲麵而來的酒氣熏得我鼻子發酸。
「你們看我說的怎麼樣,喬笙還是來了。」
男人騙個二郎腿坐在中間,他眼底清明,拿起杯子將洋酒一飲而盡。
哪有半點喝醉的樣子。
我遠遠地看他一眼,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喬笙,你每次都是這麼無趣。」
是啊,我無趣。
否則同樣的圈套,我怎麼會跳進去這麼多次。
我轉身就要走。
江暮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既然來都來了,陪我玩會兒再走?」
他狐朋狗友跟著打趣:「是啊喬秘書,別這麼不解風情好不好啦!」
我沒吭聲,默默坐到了江暮年身邊。
見我答應了,江暮年臉上這才浮現了一絲笑意。
他們的遊戲一向無聊,瓶口轉到我的時候江暮年突然嗤笑一聲。
他嘴角始終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卻難以抵達他的眼底。
狐朋狗友跟著起哄:「喬秘書,真心局,你有沒有始終難以忘懷的人?」
我點點頭:「有。」
聞言,眾人瞬間來了興致。
「他在現場嗎?」
我看著江暮年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沒作答。
抬手將酒杯裏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包廂裏瞬間寂靜。
江暮年冷著聲音:「阿笙,你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
說來好笑,我和江暮年認識十年有餘。
我作為秘書在他身邊默默陪伴了十年,而他竟然對我的感情絲毫沒有察覺。
其實我知道,他隻是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而已。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回去了。」
我起身就要離開,江暮年立馬拉住我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強忍著一陣胃裏的翻江倒海,我用力掙開他的手。
江暮年嗓音喑啞:「阿笙,我要結婚了。」
即使十年過後人不再少年,我的這顆心依舊會為江暮年而感到難過痛苦。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我腳步一頓,強忍著心酸在嘴角扯開一抹笑意:「嗯,恭喜老板。」
我頭也沒回,推門走了。
下一秒,包廂裏傳來酒杯摔碎的聲音。
那天我做了夢,夢裏回到我們初遇的時候。
我和江暮年相遇的那天極其狼狽。
目睹爸爸在家裏出軌後,我跌跌撞撞跑出家門。
大雨滂沱淋濕了我全身,我不敢相信那個英雄爸爸竟然是把出軌對象帶到家裏。
上課的時候我狀態很差,腦袋也一直暈乎乎的。
直到我在校醫室醒來時,才發現我發高燒了。
送我來的人是我的新同桌。
江暮年,一個轉校生。
「你發燒了,自己不知道?」
「......謝謝。」
「我叫江暮年,你呢?」
「喬笙。」
那時候我性子冷,和他相處全靠江暮年是個碎嘴子。
一來二去他就成了我唯一的好朋友。
我信任他更羨慕他,羨慕他能和所有人玩得開。
十幾歲的少年成了耀眼的小太陽,從此在我心上發光發亮。
有人欺負我,江暮年二話不說把我打回去。
關於我倆的傳聞被傳的沸沸揚揚,就連班主任都單獨把我們叫去辦公室。
老師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江暮年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我們隻是朋友。」
記憶重疊,我握在辦公室門把手上的手鬆開了。
江暮年不知道是在和誰打電話,聲音大到我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和那時候一模一樣的話。
「怎麼可能,我們隻是朋友。」
「寶貝,你可千萬別誤會。」
我敲門進去,江暮年看到來者是我麵色一僵。
「阿笙,你聽......」
「江總。」我立馬打斷他,「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個字。」
他幾下簽完,眉毛緊蹙著,明顯是不高興了。
「我剛在電話裏說的,你都聽到了?」
我裝傻充愣:「什麼?」
「沒什麼。」
江暮年立刻鬆了口氣。
我假裝沒聽到他撇清我們的關係,他也聰明的不再刨根問底。
有些時候我真的很想問問他。
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不喜歡卻還能裝出一副深情模樣的呢?
曾幾何時,他也在喝醉的時候用嘶啞的聲音哄著眼眶問我。
「喬笙,她們都喜歡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一個問句,勾得我心臟撲通亂跳。
圈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江暮年浪蕩又花心,卻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有傳聞說我是他的秘密女友,他紈絝地笑,肆意又張揚。
「那還要看看喬笙同不同意。」
我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後來也有不熟悉他的人,開玩笑說我是他圈養在身邊的金絲雀。
江暮年當場發了怒,最後那人給我九十度鞠躬道歉江暮年才肯放過他。
我喜歡他,我想他扶青雲直上。
於是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隻當一個小小的秘書。
這一樁樁一件件,到頭來,卻換來一句「隻是朋友」。
而我同樣也因為「朋友」這兩個字,綁在他身邊整整十年。
如今他就要結婚了,我長達十年的單相思也是時候進入了尾聲。
這是我第一次看江暮年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
從前那些女友生日時,生日禮物都是由我這個秘書代勞買的。
這次不一樣,溫施羽生日前夕,江暮年特意親自去挑選。
我緊緊跟在他後麵,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笙,你看這條項鏈是不是有點清冷的感覺,配施羽是不是正好?」
我低頭,看見一條放在我購物車裏半年多的項鏈。
「是,很漂亮。」
「你覺得漂亮,那施羽一定很喜歡!」
我苦笑著附和。
從商場出來後下起了霧蒙蒙的小雨。
我和江暮年大賣停車場時迎麵撞見了溫施羽和她的閨蜜林苒。
溫施羽淡淡地撇了我一眼,然後緊緊抿著唇看向江暮年。
眼神裏滿是質問。
「江總還真是一視同仁,一個小小的秘書也能如此貼近江總。」
林苒瞪了我一眼。
江暮年很快明白了她們的意思,轉過頭來向我投來抱歉的目光。
「那阿笙......」
「我會自己打車。」
見我懂事,他們仨心情都不錯。
雨下得大了不好打車,我隻好趕了四十分鐘的地鐵回了家。
到家時我才發現江暮年給我發了消息。
「阿笙,你廚藝一向不錯,教教我吧?」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學做菜?」
「施羽說想嘗嘗我親手下廚做的菜。」
怪不得。
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原來是為了討心上人開心。
我揉揉了眉,打開電腦擬了一份辭職報告。
後來江暮年真的學起了做草莓蛋糕,說是女朋友喜歡吃。
我搖搖頭,故意開玩笑道:「你以後不會是個妻奴吧。」
隻見他麵色突然凝固住,苦笑一番:「阿笙,那晚你在酒吧時說有喜歡的人,他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我急忙否認,「他不喜歡我。」
「哦。」
江暮年語氣裏的慶幸我聽得出來。
他真的很奇怪,沒人看得懂他,包括我在內。
他學了三道菜,每一道都是我最愛吃的。
從項鏈到菜品,我和溫施羽的取向出了奇的一致。
溫施羽生日那天,江暮年叫上了所有了狐朋狗友組了一個局。
陣仗大的還是十年以來的第一次。
「施羽,生日快樂!我永遠愛你。」
當著所有人的麵,江暮年和溫施羽交換了一個甜膩的吻。
我胃裏一陣吐酸水。
就連江暮年的朋友都不斷用施舍的目光看向我。
所有人都知道我暗戀江暮年。
隻有他自己不知道。
遊戲環節,溫施羽多喝了兩杯就開始醉醺醺的。
她好像是故意的,不斷的輸掉遊戲,不斷的讓江暮年替她喝酒。
直到江暮年額上冒出冷汗的時候才把求助的目光向我投來。
「阿笙,幫幫我吧?」
「抱歉江總,我今天特殊情況不能喝酒。」
江暮年眸色冷了幾分:「阿笙,給個麵子吧?我不想讓施羽掃興。」
我隻覺莫名其妙。
那個少年何時變成了這樣?
我將酒杯裏的烈酒一飲而盡。
「江總,我不欠你的。」
我起身想到隔壁桌玩遊戲,江暮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阿笙,你生氣了?」
「沒有。」
「我們當初明明說好的呀,你做我的助理,你酒量好,必要的時候你幫我一把,你還記得嗎?」
我心裏一頓。
十年的感情,原來在江暮年心裏,我們兩個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笑了:「自然是不敢忘的,江總。」
江暮年緊緊蹙眉:「這裏都是朋友,沒必要還一口一個江總的叫著了吧?」
我沒理他,起身坐到了隔壁桌。
瓶口轉向我時,我看見江暮年起身往這邊走過來。
朋友問我:「喬笙,你一直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是不是?」
我對上江暮年眼底的探究:「是。」
朋友們一副吃瓜的表情:「哇塞,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喬笙,你竟然還搞戀愛這套呢,是誰這麼有福氣能被喬大美女暗戀啊。」
我知道這些人是在故意打趣我。
我是個固執的人,私下他們都說我不懂變通。
「阿笙,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
江暮年突然坐在我身邊。
我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氣:「沒誰,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