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醫院打電話給我,[秦小姐,陸先生剛打電話過來說要終止你弟弟的一切治療,你要不要再和陸先生溝通一下?]
我氣得渾身發抖,終於知道昨天他甩下的那句[你不要後悔]是什麼意思。
我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他不接,給他發了很多信息,他不回,我終於再也忍不住,直接跑去他的公司找他。
陸川的秘書胡傑看到我,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尷尬,但出於職業素養,他還是禮貌地接待了我。
這六年,我是一個不能見光的存在,知道我存在的人不多,胡傑是其中之一。
陸川因為眼睛不方便,這六年大多數時間是在家裏辦公,胡傑來家裏送過材料,所以認識我。
我很快知道胡傑為什麼尷尬了,因為陸川的辦公室旁邊新設了一間休息室,那是專門給白嫣準備的。
我剛走到陸川辦公室門口,白嫣從休息室走出來,恰巧看到了我。
她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妝容精致的臉在對上我的一瞬間浮上了恨意。
她恨我什麼?
恨她沒想到陸川還有複明的一天,恨她當初走得那麼幹脆,這六年讓我鑽了空子?
可是,你看,明明是我陪了陸川六年,可最後他不僅選擇了你,還要拿我唯一的至親再捅我一刀。
[你來幹什麼!]陸川不在,白嫣連偽裝都省了,直接質問。
[我找陸川,]我平靜地回答。
[陸川允許你來嗎?你隻不過是伺候他的保姆,你有什麼資格來這裏找他?]
我神情木然地聽著,臉上連神色都未曾變化一下。
白嫣被我的無動於衷刺激,她狠狠地盯著我,笑起來[哦,你是來找陸川要錢的吧,陸川跟我說過,你還有個活死人弟弟每個月靠他供著,要錢還裝什麼清高,又當又立,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平靜的麵具突然被撕裂,我惡狠狠地瞪著他,啞著嗓子,一字一句從齒縫裏迸出[不準說我媽!]
白嫣大概以為我下一秒就要衝上去打她,往後退了一步,飛快地說[你敢打我!我讓陸川停了給你弟弟的錢!]
我的臉色白了一白,想起小澤那張如天使般可愛的臉龐。
小澤,我可愛的弟弟,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還躺在那張床上,靠呼吸機生活著。
我雖然不再需要陸川的錢了,可卻需要他手裏這些頂尖的醫療資源來讓小澤活下去。
白嫣大概是覺得剛才被我嚇到很沒麵子,此刻看到我的反應,哈哈大笑著反手給了我一巴掌。陸川送她的那枚碩大的鑽戒刮過我的臉,在我臉上印出一條淺淺的血痕。
[白嫣!]陸川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聲音帶著微微的冷意。
他的目光掃過我身上,在我帶血的臉上微微頓了頓。
[阿川,]白嫣一下子撲進陸川的懷裏,楚楚可憐地惡人先告狀[她剛才打我......]她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我靜靜地看著白嫣顛倒是非,她連頭發絲都沒亂。
陸川安撫了她幾句,眼角眉梢都是溫柔,這才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我[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頂著他的目光,心裏像憋了一團火[陸川,你憑什麼停了小澤的治療!]
陸川輕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嘲弄[嗬,秦桑榆,你可從來沒讓我失望過,這麼快就後悔了?]
[阿川,別給她錢了,她弟弟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麼關係啊,]白嫣以為我是來要錢的,在旁邊幫腔。
[陸川,我們的交易已經兩清,這六年我不欠你什麼,你沒有權利終止小澤的治療,]我覺得嗓子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說得費力無比。
[憑什麼?就憑醫院是我安排的,醫生是我找的,秦桑榆,你有本事就別來求我,]他的臉上帶著洋洋得意的笑容,似乎篤定我會求他。
我的眸子裏不爭氣地浮現出一層霧氣。
我很想轉身就走,可想到小澤,卻隻能硬生生地停住腳步。
給小澤轉院還需要時間......至少不能是現在。
[陸川......你想我怎麼做,小澤是無辜的,]我的聲音微微顫抖。
陸川沉冷的眸子看著我,裏麵有我看不懂的浮動萬千。
良久,他扯了扯嘴[你剛才打了小嫣?]
我沒吭聲,誰打誰,他有眼睛。
[道歉,]他的聲音淡淡。
我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可他卻隻是冷漠地看著我。
白嫣在一旁笑得燦爛。
我緊緊攥著手,指甲嵌進手掌心,卻幾乎感受不到疼痛。
我深吸一口氣,終是緩緩開口[對不起]。
[太輕了,你說什麼,聽不見呢?]白嫣笑得愈發得意。
[對不起,]我閉了閉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可你剛剛打得我好疼哦,道歉怎麼夠呢......]
白嫣還想刁難我,陸川卻突然出聲[小澤的事我會收回,滾吧。]
我來不及再看一眼陸川,隻能在屈辱的眼淚洶湧而出的瞬間,倉惶轉身逃離。
[阿川......]白嫣似乎不甘心陸川就這樣放過我,還想說什麼。
我卻已經聽不見了。
淚水滑過臉上的傷口,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可再痛,又怎麼比得上心口處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