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快來看看,客棧後院死了個人!。”
顧不得小夥計荔枝慌張的神色,我心頭一跳,抬腳就往後院跑。
五年來我靠著那棺材裏的財物在汴京站穩了腳跟,開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嘔心瀝血才在這亂世存活。
要是,要是被人知道我客棧後院死了人,我這生意可還怎麼做!
提著裙子著急忙慌跑到後院,饒是我自詡膽識過人,也是被眼前血淋淋的畫麵驚了一下。
一個身量修長的男人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仔細看其實還有微弱的呼吸。
“荔枝,快,把他扶到我床上,請個郎中來,要悄悄的!”
我兩眼放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荔枝不解。
“小姐,你平時扣的不行,怎麼現在要救他,直接扔出去不就好了嗎?”
我瞪她一眼。
“你懂什麼,快去!”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氣息微弱,但是身上穿的是五兩黃金一匹的藏光綢,腰上戴的是難得一見的玄水玉,就連發冠,都是大能工匠打造的累絲纏枝鑲玉黃金冠!
這哪是什麼晦氣半死人,這活脫脫是上天給我送的財神爺!
我要是把他給救了,還怕以後隔壁客棧搶我生意?!
於是我吭哧吭哧給他療傷,還要忍痛被沒有醫德的趙郎中敲詐。
“又不是什麼扁鵲華佗,診金要二兩銀子,你窮瘋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趙郎中,這老頭子一捋胡子。
“我來之前這人隻剩半口氣了,二兩銀子救一條人命多嗎?啊?”
我咬牙,讓荔枝去前麵給他拿錢,正長籲短歎地撿起藥方去抓藥,脖子卻突然猝不及防地被人掐住。
灑在耳後的呼吸明顯還有些不穩,雖然我知道這個人現在身負重傷,但我還是覺得他能輕易擰斷我的脖頸。
“說!你是誰,為什麼救我?”
我有點震撼。
“不是,我救了你還要被你質問?”
或許是我的疑惑太有力,身後的人停頓了一瞬後鬆開了我,我連忙捂著脖子退後。
然後愣住。
這雙眼睛,太過熟悉。
時隔五年,我再次見到了季行遠。
第一反應有點垂頭喪氣,得,救到了救命恩人,這讓我還怎麼好意思挾恩圖報......
“是你......沈絮。”
我無精打采地點頭,隨即悚然一驚。
“你怎麼知道我叫沈絮?!”
季行遠因為身上的傷勢輕吸一口氣了一聲,低低笑了。
“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五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誰。”
我徹底冷了臉,袖子裏藏著的匕首滑到手心,抬手抵住季行遠的咽喉。
謹慎,是我在亂世中學到的最彌足珍貴的兩個字。曾幾何時也有人聲稱是父親的信服前來投奔我,卻私下給官府報信,令我差點再次命喪黃泉。
“你認得我父親?你到底是誰?我可不知道我父親結交過什麼姓季的人物。”
季行遠微微偏頭,避開了我的刀鋒,即使渾身血痕還是透出盡在掌握的從容不迫。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我跟你父親見到第一麵後,他就死了。”
他這一句話勾起了我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我握著匕首的手幾乎有些顫抖。
“少廢話!快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季行遠沒有拆穿我的脆弱,後來我也無比後悔為什麼要問出這個問題。
“阿絮,我不姓季,姓季的是我母親,我叫裴渡,五年前死在湞北的皇太孫。”
我手裏的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滿腦子的我完了。
這種皇太孫死了卻沒死的皇家辛秘,我怎麼能知道!光聽了這兩句話我都覺得我要命懸一線了!
“我現在不太想知道你是誰了,你趕快走好嗎?”
我誠懇地看著裴渡。
裴渡噗嗤一聲笑了,臉上的傷口被崩開飆出一點血,他感覺不到疼似的,越笑越大聲。
我看的目瞪口呆。
這人,怎麼感覺是傷到腦子了。
裴渡漸漸止住笑聲,眼裏泛起了淚花,他說。
“阿絮,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我沉默。
我當然想知道,但我也記得,阿娘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希望我好好活著。
父親的死,皇太孫的詐死,和那消失的賑災錢糧,怎麼想裏麵都有一個巨大的陰謀。
我現在一沒錢二沒勢,隻是一個小客棧的老板娘,我摻和進去了,焉有命在?
“我不想知道。”
我靜靜地看著他。
“我隻想好好活下去,九泉之下的父母,還能安心些。”
裴渡定定地看著我,良久發出一聲歎息。
“阿絮,我能找到這裏,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在這,這些年你沒有父母親長在身邊,不懂隱藏,有心之人一查便知你是當年湞北知府沈安邦的女兒沈絮,你以為你足夠安全嗎?”
我心裏一跳,雖然不願承認,但我知道裴渡說的是實話,當年我被抄家,死的隻有父親,朝中有權有勢的人都知道沈安邦的妻女逃了。
不過我總還懷揣著一絲期望,期望那些大人物能把我和阿娘給忘了,可裴渡的出現徹底打碎了這一絲期望。
“前些年是我在暗中護著你,但現在我自顧不暇,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該有人盯上你了。”
我皺眉,沒忍住問出心中疑惑。
“既然別人能查到我,自然也該知道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他們為難我做什麼?”
“因為你身上,有太子信物。”
我驚愕地瞪大眼睛,陡然想起了從棺材裏摸出的那塊看起來就價值非凡的玉佩。
“當年你挖的,是我的衣冠塚,裏麵有塊玉佩,是我父王給母妃的定情信物,也是太子令,父王死後我一直帶在身上,為了躲避追殺才藏進了棺材裏,沒想到被你拿走了。”
“你這孩子看著膽小,沒想到居然敢拿那麼多財寶。”
我有些無助地舔舔嘴唇,為自己一時的貪婪感到後悔。
要知道那玩意兒是太子令,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拿啊!
“我,我還給你還不行嗎?”
我是真的不想卷進這場風波。
“晚了。”
裴渡搖頭:“你從棺材裏拿出來當掉的那些寶貝流入市井,被人發現是東宮流出的物件,你早就卷進來了,阿絮。”
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炸的我頭暈,還沒緩過神,就聽這人換上了一個堪稱誘哄的語氣。
“再說了,阿絮,那塊玉佩本就該是你的,你小時候,可是和我定過娃娃親的,父王母妃的信物給了你,也算是物歸其主。”
“你說什麼?!”
我徹底蒙了,無意識地退後一步,沒想到剛好躲過破空而過的箭矢。
那箭幾乎在我眼前劃過,裴渡臉色猛地一變,翻身下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之間一個黑影迅速逃離了視線。
我嚇得癱軟在地,裴渡皺著眉彎腰,不顧自己一身的傷,將我抱起來。
“阿絮,你已經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