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宥撒謊的表現是我高中的時候發現的。
我和他是同桌,那年我16歲。
我性格孤僻,不愛講話,班裏的人也都很少與我來往。
隻有朱宥,永遠嬉皮笑臉地跟在我身後。
他說:「苗珆,我喜歡你。」
可我不喜歡他。
或者,我不想喜歡他。
我父母離異,從小我就知道,隻要父母湊在一起,就都隻有數不清地爭吵。所以我從來都不相信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朱宥長相帥氣,性格幽默,成績還格外的好,又是我們班的班長。這樣明媚熱烈的少年,我想不通他為何會喜歡我?
我冷眼旁觀他朝氣蓬勃的愛意,不理會他給我帶的早飯、扔掉他塞進我書桌裏的零食。
但他並不氣餒。
高中放學總是很晚,而我回家要經過一段長長的、沒有路燈的施工工地,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害怕,隻是每次走到那裏我都會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我也不知道朱宥是怎麼發現的,我的書桌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手電筒,晚上放學回家的時候,身後也有了一個跟屁蟲。
朱宥單肩挎著書包,手裏運著球走在我身後不近不遠的地方。籃球在他手裏一下下沉悶地砸著道路,發出“邦邦”的聲響,讓人十分安心。那是我頭一次覺得原來那條長長的施工路這麼快就能走完,原來我回家的路可以這麼踏實。
我心裏好像有個角落偷偷掀起了一條縫隙,裏麵的小人說,或許…這是真的喜歡呢?
可我將小人按了下去,我告訴自己,「苗珆,再等等。」
一次體育課,我被堵在器材室內,幾個打扮浮誇的女孩兒點著我的肩膀讓我離朱宥遠點。
她們用嘲諷的目光將我從頭打量到腳:「真搞不懂朱宥喜歡你什麼,你還天天拿著勁兒裝純,真賤。」
少年人的惡意來的直白又明目張膽,她們將我推在地上,惡狠狠地扯著我的頭發,冰涼的水從頭頂潑下來,嘩啦一聲流了滿地。
水流順著我的頭發蜿蜒而下,她們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誇張大笑,卻在下一秒瞬間止住了笑聲。
因為我正拿著實心球,像隻狼崽子一樣撲在領頭人的身上,一球一球地砸了下去。
後來我被人拉開,被打的女生從地上爬起,猩紅的血液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她渾身顫抖地看著我,眼神驚懼交加。
朱宥聽到動靜衝了過來,他抱著我不停地拍著我的肩膀,「沒事沒事,別怕。」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正忍不住地渾身顫抖。
因為家庭原因,我很小就開始自己照顧自己。但早熟並沒能教會我早慧知進退,反而讓我一點點成長為一個刺蝟,一旦受到攻擊,就立刻聲嘶力竭地豎起一身尖刺。刺得別人頭破血流,也扯掉自己一身皮肉。
我們一起被年級主任叫入了辦公室,她們報團聲稱是我故意滋事。
年級主任大發雷霆,朱宥卻堅定地擋在我的身前:「主任,我親眼看到,是她們先欺負的苗珆。」
朱宥麵向主任,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我護在身後,擲地有聲地編造著莫須有的謊言。在他的辯解裏,她們是無惡不赦的施暴者,而我是被人多次欺淩忍無可忍才反抗的受害人。
他是班長,是年級裏的佼佼者,是老師麵前的紅人。主任理所當然地相信了他的話,鐵青的麵龐逐漸緩和,而那幾個女孩聽著心上人地數落,一點點慘白了臉色。
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耳朵一點點發紅,最後整個耳尖都不可控製的向後微微顫抖。
「真可愛」,我在心裏偷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