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給你弟弟殺狗取血,你想看著他死嗎?”
爸爸威嚴的嗬斥聲傳來,我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
床沿坐著的爸爸麵容狠厲而熟悉,他年輕了幾十歲,才四十出頭的模樣。
而床榻上,十六歲弟弟臉色漲紅,嘴唇幹裂隱有血絲。
他呢喃著什麼,儼然已經神誌不清了。
爸爸手邊擺放著銅錢、桃木、柳條等一堆物品,案桌上還燒著上百隻香,將家裏弄得烏煙瘴氣。
弟弟的頭上、肩上、手上,甚至腳上都拴著紅色的線,腦門還畫了個古怪的血色圖案,看起來瘮人極了。
我終於明白,我這是重生了。
爸爸封建迷信,認為一切病痛都是因為染上臟東西。
前世媽媽難產大出血,他不把人送去醫院,而是用雞血潑灑在家門口,說是阻擋了臟東西媽媽就會沒事。
結果害得我媽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機,生下我弟後就撒手人寰。
自我記事以來,我爸就經常給我喝各種各樣動物的血,亂七八糟的符紙燒成的符水,還喜歡用柳條或桃木等物抽 打身體。
他口中總是念些咒語,我哭著求他,卻被他抽得更狠。
我弟看到我這個前車之鑒,學得乖多了,我爸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甚至我爸研究出新符水時他還主動討要。
我爸也因此對他寵愛有加,對我則厲聲嗬斥。
前世,我弟十六歲這年生病發了高熱,其實就是尋常的感冒發燒,結果越拖越嚴重。
我看著弟弟情況越來越不對,便勸我爸將他送去醫院,誰知我爸卻大發雷霆,給了我一巴掌,罵我不孝女,不信他不信神。
我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隻能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打了120。
弟弟經過搶救雖然搶回了小命,一隻耳朵卻燒得聽力減弱,形同虛設。
我勸說爸爸生病應該找醫生,他弄的那些東西是沒用的。
誰知我爸卻覺得我不敬神明,當著所有人的麵又打了我一巴掌,罰我跪著贖罪。
“你懂什麼,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張惹怒了神明,你弟弟怎麼會被懲罰聾了一隻耳朵。”
我弟也怪我害了他一輩子,對我恨之入骨。
後來我爸生病了就讓弟弟用桃木抽他,說能祛除臟東西,天天抽,結果導致了身體功能受損,變成殘廢,吃喝拉撒無法自理。
他跟我弟一起逼我辭職照顧他。
我任勞任怨伺候他幾十年,他卻仍舊不滿意,對我非打即罵。
他瘋魔的說肯定是臟東西太強,怪他造詣不夠,每天沉迷封建迷信。
他七十多歲,白發蒼蒼,癱在床上。
我看不下去,勸他安享晚年,他卻聯合弟弟將我弄死。
“你死了命格就會換到我身上,我就能站起來了。”
重來一世,我選擇挑撥離間,讓這對父子狗咬狗去死!
我強忍心中的恨意,看著眼前的男人,故作惶恐和諂媚。
“爸爸,狗血這麼好的的東西,隻有至陽之人取來才是最好,弟弟的病情刻不容緩,我陰氣重,怕破壞了狗血的功效,你看前幾天這些東西好多都是我取來的,結果導致弟弟更加嚴重了,不如還是你親自去吧!”
笑話,家裏的狗一大隻,瘋起來能咬死三隻雞。
我主動去那不是找死嗎?恐怕我還沒弄死它,就先被它咬死了。
上輩子我辛辛苦苦才把狗拴起來宰了,不僅渾身弄得臟兮兮,被狗咬了三四口,還弄得滿院子全是血。
誰知我爸卻怪我動作慢,浪費了這麼好的製符材料,罵我蠢笨如豬,把我打了一頓。
爸爸顯然有些錯愕。
沒想到一直嚷嚷著要送弟弟去醫院的我居然會突然改變了性子。
甚至還誇他,平時我可是很反對他封建迷信的。
他狐疑的打量我。
“你怎麼個意思,陰陽怪氣老子?”
我擠出笑容來。
“怎麼會,我隻是突然想通了,爸爸學識淵博,懂得比女兒多多了,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把弟弟身上的臟東西趕走的。”
我爸冷哼一聲,有幾分冷笑的意味。
“算你還有點腦子,既然這樣,那我就親自去一趟,你照顧好你弟弟。”
我瘋狂點頭答應。
我爸走後,我斜斜瞥了一眼床上痛苦不已,眼睛有些翻白的弟弟,笑了。
沒多會兒,院子裏便傳來爸爸氣急敗壞的怒喝聲,還有淒厲的狗叫。
他抓著狗頭往死揍:“死畜生,居然敢咬我,老子弄死你!”
他把狗宰了,砍得亂七八糟,院子裏同樣弄得全是血。
他卻不以為意的說:“正好這些血可以保護咱們家安安穩穩,不受臟東西騷擾。”
他看見我,把一盆狗血遞過來。
“死丫頭,還站在那裏愣著幹什麼?沒看見你老子全身都臟了嗎?趕緊滾去給老子燒熱水洗澡!”
我故作扭捏,實則心中暗笑。
“爸爸,弟弟情況好像更嚴重了,咱們不先救他嗎?”
我爸不耐煩的擺手:“蠢貨,你去燒水,我把狗血灌給他喝不就行了嗎?!”
我簡直想哈哈大笑,在他看來,喝狗血弟弟就能好,真是愚蠢。
我故作歡喜的站起來。
“太好了,那弟弟肯定很快就會醒了,我這就去給爸爸燒熱水。”
他見我這副模樣,雖然神色古怪,卻是滿意的。
我暗自譏笑,一轉身的功夫臉上的笑意便化為三尺寒霜。
我弟又在家裏渾渾噩噩躺了幾天,我爸什麼亂七八糟的招都用上了,眼看著我弟氣息越來越微弱,他便愈發的焦急起來。
盡管如此,他仍舊不願意把人送去醫院。
我暗自躊躇,猜測我弟這個白眼狼會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就死了。
可他是真的命大,居然沒死,還退了燒,醒了過來。
他好不容易清醒一些,看著我時,目眥欲裂,滿是嫌惡的朝我吐口水。
“陽嬌,你怎麼......”
他大聲的要罵我,誰知才吐出幾個字,他便神色大變的捂住嗓子。
“怎麼回事?我啞巴了嗎?為什麼沒有聲音?!”
我心中一凜,試探開口。
“陽程,你還好嗎?爸爸出去給你殺雞取血了。”
我跟他說了很多話,奈何他越看我的嘴,越是難以置信。
他崩潰難以自抑的抓著我。
“陽嬌,怎麼辦,我好像聽不見了!”
“你快去把爸爸叫來,爸爸那麼厲害,他肯定能把我身上的東西驅趕走的,快去!”
他猛地推我一把,我一個踉蹌,摔在他的衣櫃上,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故作驚慌的去找爸爸,實則心中哈哈大笑。
這次算他僥幸,居然沒死。
我倒要看看,沒有我所謂的自作主張,他在我爸那個瘋子的手下能支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