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離兒有多想你!”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尖銳。
我不再理她,走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女魔使身前。
“師尊......我終於等到你了......”
女魔使勉力抬眼,望見是我,嘴角拚盡力氣顯露一絲笑意。
“顏藍,我來晚了。”我歉聲道。
顏藍全身血跡斑斑,雙膝已被挖爛,髕骨處兩個幽深血洞,雙手雙腳分別被附骨釘生生釘在蟠龍金柱之上。
她原是我的貼身侍女之一,隻因平素收拾我貼身衣物,竟致遭此折磨。
我抬手輕揮,四顆附骨釘憑空拔起,顏藍悶哼一聲,身體一軟,從半空倒了下來。
我輕輕摟住她,打橫抱起。
“師尊,你......”離兒見此瞪大雙眼,眸子裏滿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之前除她以外,魔界的魔尊大人何曾如此親近過其他人半分。
“師尊,你是在生離兒的氣嗎?當年我真的從未想過要害師尊性命,我其實隻是想要乾坤丹救師兄而已,我沒想到師尊你竟會燃起魔焰自戕。”離兒急道。
我毫不理睬,抱著暈厥的顏藍一路來到寢殿之內,將她輕置於我的臥榻。
“師尊,這些年你不在,你不知道離兒有多想你,有多孤獨。”
她聲音哽咽,挽起左袖,露出大片傷疤,如同一條條蚯蚓蜿蜒爬滿整個左臂,直蔓延到頸下,赤紅可怖。
“當年師尊一怒,魔焰驟起,離兒閃避不及炸傷了左臂......師尊,離兒平時有多愛美你是知道的,可這些年我一直拒絕仙界的還顏之術,刻意留著這傷疤,因為我想留作念想。我好怕......我怕這疤痕消失了,就代表著師尊你真的離我而去了!”
說著她便眼眶泛紅,含淚欲滴,真真是我見猶憐。
若是沒見過她之前對我用盡酷刑的陰狠模樣,我怎忍心見她如此泫然欲泣的模樣,早就心疼地摟入懷中,或以寶物來哄她展顏。
凡魔界之人都知曉,一生孤傲的魔尊大人最在意的就是這個他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小魔頭,那年她才5歲。
魔尊大人向來威嚴狠戾,隻要輕哼一聲,殿下一眾猛將徒從就不禁抖上三抖。
唯對離兒寵溺非常。
隻有她,可以在打碎那人族所獻至寶琉璃盞後,撒撒嬌便輕輕揭過;
可以嬌蠻地騎在我身上扯下我頭上偶爾冒出的銀絲哈哈大笑;
可以自由出入魔界寶庫禁地,明目張膽地偷去神龍鼎不還;
可以不用卸下佩劍不經稟報隨意出入我的寢殿;
當然,同樣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我的飯食裏下毒,令我靈力錯亂,走火入魔,以至於被仙族宵小囚於暗室......
一直到她在暗室出現的前一刻,我都不曾懷疑於她。
這些年我無微不至悉心養育教導甚至寵溺,沒想到竟教出一個叛族滅師之徒!
“神龍鼎在哪?”我突然冷言質問。
“啊?”她本在兀自悲泣,聽我此話後一怔,一時錯愕,似是未料到我如此態度。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我坐在榻旁,緩緩開口,眼睛卻直直看著榻上昏睡的柔弱女子,顏藍本是我四個貼身女使之一,負責我的貼身衣物及雜物保管,她平日言辭稀少,性情恬淡,我甚至從未關注過她,可如今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竟為我犧牲至此。
“交出神龍鼎,可賜你一個全屍,也算是成全我們師徒一場的恩義。”我緩緩說道。
當年她以毒焰蝕我皮肉,將我全身骨頭寸寸打斷,以附骨釘釘入我雙眼時,也是如此說。
肉身之痛,不過肌膚之苦,真正撼動靈魂的劇痛卻是在心裏的最深處,那裏沒有傷口,卻最是致命。
三百年了,她當時說的字字句句我都記得。
“師尊,我也不想的。可你是魔,而我與師兄為仙,仙魔終是殊途。”
“但你若能將乾坤丹交出來,救我師兄,我會替你請求仙帝,饒你一命。”
“也算是成全我們師徒一場的恩義。”
如今,我將這句話還給她。
師徒一場,師徒一場,我與你又何止於師徒一場。
“師尊?”此話一出,她眼中驚詫與恐懼交織,“你......你要殺我?”
“不,不會的,師尊,你不舍得的對不對?你忘了嗎?你明明最疼離兒了,你一定是在說氣話。”她急切地說。
但看我神情,無悲無喜,不怨不怒,不似是在嚇她,她便慌了,趕緊老實解釋。
“神龍鼎是被我拿取,可是那年我與師兄回歸仙界,便將它交給了師兄保管,如今在師兄那裏。”
“師尊你若不信,我現在就去找師兄將它要回。”離兒說著便轉身要走。
“你師兄,他這些年可好?”我眼眸一沉,玩味地看著自己勁長的手掌,指骨還有些微露,靈力一起,泛出一層薄薄黑霧。